當晚回到童公館,在公布前的最后一個夜里,柳秦倫用腦子里的六分清醒壓下身體里的四分酒意,拿起客房床頭柜上的電話筒,撥通了一直保持的聯系的喬都日報記者居某的電話。
電話接通的那頭,男聲迷迷糊糊地問:“喂,誰呀?”
柳秦倫輕呼一口氣道:“我是柳秦倫。”
男聲一個警醒,聲音忽地清晰而明亮:“是!您說。”
“馬上幫我插兩條新聞在明天的報紙上……”
靜謐的屋子,棲蝶久久沒再聽到電話那頭的響聲,大概是被秦倫的話驚到了。
柳秦倫放下話筒,受著酒精的刺激向她點點頭。
棲蝶呼吸到空氣中濃重的酒氣,征求道:“我去煮碗醒酒茶給你?”
柳秦倫溫柔道:“不了,我睡一覺就好了,你也去睡吧,養好精神面對明天。”
右手的拇指和中指揉了揉兩邊太陽穴,棲蝶不忍再打擾他疲憊中的休息時間,“嗯”了一聲,帶上房門回到對門客房。
柳秦倫實在沒辦法在這個時候面對棲蝶體貼的關心,他跟著棲蝶學會了她強大的理智,可骨子里還是有著心軟的根本,他著實害怕哪一刻沒能控制住自己,就一個沖動上前擁住她,違背了他分手的初衷。
只好遣走棲蝶,頭痛地躺在床上。然而這一夜酒精上頭,生出個輾轉難眠的毛病,上了好幾趟洗手間回來,又喝了些白水,再也睡不著,索性打開臺燈,從西服口袋里拿出男人應約在晚飯前交給他的方案,認真看起來。
棲蝶聞到自己呼吸里淺淡的酒味,這種程度的酒氣熏得她全身乏力,懶洋洋躺在床上,不一會兒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由于第二天要避世,沒有出門的打算,棲蝶這一覺睡到自然醒。她換了身衣服,開門走到客廳,客廳里的童靜峰童靜雪兄妹和一眾管家丫頭同時向她投來奇惑的目光,童靜雪大概是怕她尷尬,直接把她拉上了二樓房間。
把今天的喬都日報遞給她:“秦倫天一亮就出去了,今天報童一早送過來,說是外面已經鬧翻天了,大哥打電話去商會,侯云帆說,這會兒整個東方會館內外全是老百姓,二三樓也都被7大長老和家屬堵得水泄不通,柳秦倫現在應該在會議室跟新晉的7大成員和7大長老開會呢。”
“也只有你還睡得著,我幾次走到你房間外面,就怕打擾你心情,又退了回來。”
棲蝶淡淡掃了一眼刺目的標題:柳氏夫婦勞燕分飛,柳棲蝶正式宣布退出喬都商會——
副標:完美童話覆滅,柳秦倫、柳棲蝶正式分駐喬都和江城,喬都商會和江城王廷未來何去何從?
便沒有再細看,把打開的報紙重新合上,遞回給她:“我和秦倫商量好了,商會和王廷都必須經得起我們分手的打擊,這個世界上,任何事都永遠不會是最完美的一面,我和秦倫分手是事實,并不想對外界有任何的隱瞞,換個思路想,這樣才能徹底把商會和王廷的利益分開。”
“秦倫在江城已經沒有了落腳處,我們這種關系讓他長期住在江家也不太方便,由他單獨負責商會,我單獨負責王廷,外加莫宸晞的喬行,是我們三個目前最好的狀態。”
“說不定,老百姓會因為我們公布分手的誠實更加相信我們,從現在開始適應,總好過不久之后,萬一我們當中有人不幸遇難,也不至于一起遇難,留個后方保障為上。”
不久前,童靜雪還深處大驚大愕之中的靈臺因為棲蝶平淡似看破紅塵的冷靜,以及一種即將離去的薄弱感,而平靜下來:“我知道你已經考慮清楚了,這個結果公布出去,便是未來幾年內,都不可扭轉的局面。”
“但是棲蝶,我也是女生,我的失敗在于,我愛的人從未愛過我,可你不一樣,你愛的人同樣深愛著你,你真的下得了這個決心放棄他們?終生不嫁?”
棲蝶眼中金光閃閃,當即道:“是。身為柳棲蝶,我很清楚我活著的目的,王廷和江家,這個時代,兩個家庭的存活遠比兒女私情重要。如果我真的跟他們其中一個有緣分,三年、五年還是十年,我們都會在一起,相反,長痛真的不如短痛,與其相見痛苦,不如不見灑脫。”
童靜雪輕聲細問:“那你有沒有想過,一天不嫁,你身上的問題怎么解決?我問了好幾個醫生,這種腹痛只有結婚生了孩子才會好。上次看到你痛成那樣,我都心痛了,更別說阿晞和柳秦倫。”
棲蝶笑:“那有什么,也就幾天而已,再多的大風大浪就挺過來了,這點痛苦沒問題的。我要是長期在江城,就可以讓永泰慢慢幫我調理了,放心,除了炸彈炸在我面前,一般情況下,柳棲蝶都死不了。”
童靜雪猶豫著要不要戳穿她,想她腹痛時猶如身陷絞痛的難受,該是打小就有的病根,江永泰若是能調理早就調理好了,還會等到現在?可眼下,她自知說多無益,只得祝她:“我現在只能祝你后面一路順風。”
棲蝶眼中金光煞變成淚光:“別說得跟永別似的,我明天會去吉祥居,把王廷在喬都的第一個門店打理出來,等這件事辦完,我才會回江城,中間還會在喬都呆上一段時間。”
上午的電話里,童靜峰特意強調,柳秦倫和侯云帆晚上都得回童家用飯。兩人一直忙到晚上八點半,這頓熱了又熱的飯菜才揭開了蓋。
沉默的席間,各自盯著自己手里的碗和面前的菜,空氣中唯有碗筷相碰的聲音,等到侯云帆最后一個吃飯放下碗筷,童靜峰招來丫頭們收碗擦桌。
服務于童公館多年,會看童靜峰臉色的丫頭們也感覺到幾人不做聲的心事,麻利兒地做好飯桌上的衛生退了下去。
童靜峰轉頭見大廳沒了下人,方才開口問柳秦倫和侯云帆:“你們倆誰先說?”
侯云帆道:“秦倫被疲勞攻擊了一天,還是我來說吧。”
柳秦倫疲勞地趴在桌上,由他說。
也不用侯云帆說,棲蝶想象得到那7大長老聞聽他們分手和她退出商會的喜與悲。
如侯云帆描述的,他們喜于她和柳秦倫分手,之前所有的猜測都成了真,直接給了兒子女兒求愛的機會。只是痛了外界的心,一片片聲論,都為這段世人眼中模范情侶的分開感到無限悲涼和惋惜。今天的東方會館,和外面大街,從一早到天黑,人山人海的市民始終擁堵在會館內外不散,不等到柳秦倫現身誓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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