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嬤嬤一步上前,攔住杜筱玖:“姑娘沒規矩,老夫人沒放話,你哪里去!”
杜筱玖眉頭一豎,眼睛都不眨一下,揚手就給了她一巴掌。
祝嬤嬤當即呆住。
這一巴掌,簡直是猝不及防,超乎所有人預料。
杜筱玖不等眾人反應,就沖靜嘉公主掉頭:“殿下,我有一事不明白。”
靜嘉公主愣了愣神,臉色復雜的開口:“說!”
“您是公主,身份高貴;這是個奴才,下賤坯子;”杜筱玖一字一句:“我到底聽誰的?”
靜嘉公主精致的長眉一皺,冷冷一笑:“你自去休息,莫要理會不相干的人!”
杜筱玖也不裝病了,挺直了腰桿,扶著小玉直接就進了里間。
呂氏張著嘴,半天沒合攏。
祝嬤嬤當著屋里所有丫鬟的面,被一個新進府的姑娘給下了臉。
一向仗著呂氏,趾高氣昂的她,忍不了這屈辱。
祝嬤嬤捂著臉,撲倒在呂氏腳下:“老夫人,奴才是瞧著您受委屈,才打抱不平的;姑娘上來就打老奴的臉,以后老奴沒臉在您跟前伺候了!”
祝嬤嬤是呂氏從鄉下帶來的,在蕭府伺候了幾十年,盡心盡力。
呂氏也喜歡她,知根知底,用起來特別方便。
遇到討厭的事情,她作為二品誥命,不好再直接上去撕巴,祝嬤嬤就是另一個她。
杜筱玖打祝嬤嬤,就是打她的臉。
呂氏氣極:“你起來,這么大年紀,還怕了她!去,將她給我扯回來!”
祝嬤嬤心里松口氣,呂氏不怪罪她丟臉就好。
她聞言就要站起身,卻聽靜嘉公主開口:“慢著!”
祝嬤嬤心里一沉,伏在地上沒敢動。
靜嘉公主將茶盞放下,撫平自己的袖子。
杜筱玖性子夠烈,得哄著來。
既然以后要用她膈應呂氏,靜嘉公主就不能太過份,看著杜筱玖受欺侮,卻不出手。
她眼皮也不抬,說道:“婆母,不是本宮挑理;您這個老奴才,才是真正的沒規矩;
剛才她對著咱們蕭家的姑娘,一口一個我;本宮吩咐過的事情,她也敢跳出來阻攔,什么東西!”
這話,根本不是呵斥祝嬤嬤的,這是罵呂氏的。
呂氏呼哧呼哧喘著大氣,卻不敢怎么著靜嘉公主。
她還記著,當初二小子娶靜嘉公主,第二天她等著喝新媳婦的茶。
結果左等右等,等到半晌午,才知道小兩口進宮謝恩去了。
呂氏生氣,多說了幾句嘴:“進我蕭家門,就是蕭家的媳婦;不來先給婆婆敬茶,倒往娘家跑!”
這句話本來是在自己屋里說的,不知怎么的就迅速傳到了外面。
蕭乾回家,也是將她罵了好一頓。
這還好,挺多自己在家里吃虧,人沒丟到外面。
結果靜嘉公主從宮里出來,直接回了公主府,伴著她出宮的,是上官太后對呂氏的呵斥。
這下子呂氏的老臉,可沒地方放了。
娶個公主,等于沒了個兒子!
過去這么多年,每次去外面參加請宴,魏國公和平津侯府那兩個太夫人,偶爾還提這一茬。
從此以后呂氏可算知道,靜嘉公主不比梁秀秀,更得罪不起。
眼下靜嘉公主借著杜筱玖的手,辦她難堪。
她能怎么辦?
只能忍著!
好在沒一會兒,鄭氏就帶著蕭青吾,和寄居在蕭府的鄭氏娘家外甥女柳蘭蘭,一起走進了屋子。
一進屋,鄭氏見氣氛不對,忙拉著兩個女孩子,給呂氏和靜嘉公主行了禮,之后就不敢再說一句話。
倒是蕭青吾,掃視了一圈,沒看見杜筱玖。
她張口就問:“祖母,那個野丫頭呢?”
蕭青吾話音剛落,靜嘉公主眉頭就豎起來:“放肆!”
她一向淡然,對蕭家的人全不看在眼里,更不用說對著這些人生氣。
時間長了,鄭氏和蕭青吾只以為靜嘉公主是個溫婉的。
今天靜嘉公主猛的嚴厲起來,將兩人唬的心肝一顫。
鄭氏偷偷瞧了瞧呂氏鐵青的臉色,自覺沒有跟靜嘉公主對抗的本事,便也沒有說話。
但是蕭青吾這兩年,膨脹了。
且不說她在外,有安然公主和文皇后侄女文錦茵做好友,家里她也是呂氏的心上尖,在蕭府橫著走的。
這會兒見靜嘉公主生氣,蕭青吾仗著自己小,撒嬌說道:“二嬸娘,您別忙著生氣;那個丫頭,粗俗無禮,是不是咱們家的姑娘,還不一定呢。”
靜嘉公主拿眼角斜了她一眼,嘴角冷笑,將身體側坐了過去。
未央瞧了,站出來笑道:“蕭大姑娘,這是仆射大人親自確定的事情,太后都下了諭旨,你這一句話倒好,直接否定了兩個人;
您的意思,是蕭仆射糊涂,還是太后攪和呢?”
搬出這兩座大山,蕭青吾頓時唬的不敢再開口。
她抬起頭望向呂氏,眼睛里蓄滿了淚水,欲言又止,分外可憐。
呂氏將她放出來,是為了找杜筱玖麻煩。
現在杜筱玖躲了,還有蕭青吾什么事。
“安分的坐著!”呂氏呵斥道:“別跟那些眼高于頂,沒大沒小的人一樣!”
說完,還氣呼呼的斜了靜嘉公主兩眼。
杜筱玖和小玉,聽著外面的言語官司,對視一笑。
小時候,娘給她講過幾個故事。
誰誰家的庶女,被陷害去了莊子,再回來就沉穩許多,巴結老太君,算計壞蛋;
又是誰誰家的嫡女,被妾室陷害,關了家廟,出來時痛改前非,巴結老太君,算計壞蛋;
還有誰誰家的表姑娘,父母雙亡被接進外家,巴結老太君,打跑壞蛋!
總之一個中心思想:一個孤苦伶仃的小姑娘,必須牢牢抱住家里老太太的大腿,才能打個漂亮的翻身仗。
以上故事,都是自己跟徐老太頂著干的時候,娘給自己講的。
那時候杜筱玖都不聽,現在更不會巴結什么老太太。
再說,呂氏在蕭家的大腿,根本就不粗。
娘當年到底怎么跌落的山崖,杜筱玖見過呂氏后,可是想了幾天幾夜。
呂氏這人目光躲閃、態度外強中干,鐵定跑不了有她的手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一想起娘淪落到邊陲,被一家子奴才算計;
而蕭家卻很有可能,是踩著梁家的尸骨蒸蒸日上,杜筱玖就剜心的疼。
所以她是有病了,才上桿子巴結什么呂氏!
靜嘉公主帶著太后的諭旨,去接她的時候,杜筱玖心思就活絡了。
莫不是上官太后,對蕭家也有怨氣?
杜筱玖又想起那些民間傳聞,都說上官太后唯一的兒子,前太子殿下,是被奸臣所害。
這奸臣,包不包括蕭家?
她捂住胸口,深深喘了一口氣。
太后要利用她,她也可以背靠太后,扯虎皮拉大旗呀!
人與人之間,不就是互相利用?
比如梁景湛,不就是……
杜筱玖心好似被大錘狠狠砸了幾下,忙搖頭,將梁景湛從腦子里甩了出去。
何苦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