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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與卡勒布博士第一次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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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狐貍

第124章與卡勒布博士第一次爭論

“我和柏忠華是朋友。我想看看他的事業。”

柏忠華是柏杰生的孫子,岱石老人的兒子。

既然如此,他怎么會站在英國人那一邊?

左佑佑心里耿耿于懷。可是,理智又告訴她,卡勒布博士從賬本中看到的確實是這樣,左佑佑自己也看到了。確實每一筆支出都會給日本人一點分紅。

她相信這背后一定有隱情,可是,這隱情是什么呢?

“柏忠華先生過萬泰和號的資料?”左佑佑試探著問他。

“是的,柏忠華先生是個很好的‘田野’對象。他睿智,坦誠,而且頗有語言天賦。我從他那里了解了很多萬泰和號的史實。”

田野,指的是田野調查。這是一種學術研究方法,指研究者親身參與實地調查研究。

“我記得您研究朝鮮貿易?您的學生,姜世欽博士,他東亞經濟網絡論著,此刻正由中華大典工作小組制作,真是巧合。”

卡勒布博士點了點頭。

“柏杰生先生提供的史料,對世欽的研究很有幫助。可惜。”他嘆了口氣,引用了一句中國成語,“英年早逝,世事無常。”

左佑佑小心地看著卡勒布博士。他看向車窗外,對著街景出神。

左佑佑仔細斟酌著要不要把話題轉到岱石老人柏大鈞身上。她想知道卡勒布博士如何看待柏大鈞,但她想了想,覺得此時不是談話的好時機。

車子駛入華夏書林的大門,卡勒布博士跳下車,伸手去撫摸華夏書林滄桑的細長牌子。

左佑佑發微信給簡行舟,告訴他準備接待,然后帶著卡勒布博士走進華夏書林頗有些古舊的小院。

“這棟小樓。”左佑佑指著小倉庫,“抗日戰爭之前用作大學的教師宿舍。”

“中日戰爭。”

左佑佑看了卡勒布博士一眼,思索一下,還是說:“卡勒布博士,我建議稱呼為抗日戰爭,更加尊重史實。”

“好吧。入鄉隨俗。”

這不是入鄉隨俗的問題,而是戰爭的定性。但左佑佑不打算再爭論:“抗日戰爭之前,那個方向有一所大學,后來被摧毀在戰爭中。但這棟小樓保存了下來。一些學界前輩曾經在這座小樓中居住,比如收藏家柏大鈞先生。您應該很熟悉。”

“歷史悠久。”

卡勒布博士并沒有順著左佑佑的話提起岱石老人,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這座小樓占據了。

他和管理員大爺聊天:

“您在這棟文物里工作多久了?”

“好久了哦,幾十年了。”

“咱們的文物平日怎么保護的?有什么安防系統?”

怎么保護?

沒有經費就沒有保護,最多算是廢物利用——這不拿來做倉庫了嗎?

左佑佑暗自腹誹,只聽管理員大爺問:

“什么是安防系統?”

卡勒布博士一邊給小樓拍照一邊說:“安全防護系統,用來保護文物安全的。”

管理員大爺愣了一下,求助地看了左佑佑一眼。

左佑佑猶豫了一下,含糊其辭:“有一定的安保。”

沒想到卡勒布博士竟然來了興趣,好奇地追問:“什么安保?”

小狗經費撒著歡躥了出來,撲進了卡勒布博士的懷中。

左佑佑說:“……我們有一條狗。”

卡勒布博士哈哈大笑。他把左佑佑的回答當成了一個有趣的玩笑,對左佑佑的幽默表示欣賞。

左佑佑松了一口氣。她聯想現實,又嘆了一口氣。

簡行舟帶著卡勒布博士去到辦公室,把滿架子的書指給他看。

架子中間有一本《張黑女墓志》拓本,是柏忠華生前最喜歡的魏碑帖。

“這一冊的書脊正對著外面的那棵樹,樹下埋著一壇酒。”左佑佑指著窗外道,“是柏忠華先生埋的。等中華大典竣工后,大家會挖出這壇酒來慶祝。”

卡勒布博士冷不丁說:“可柏忠華直到去世也沒能喝到這壇酒。”

“等到中華大典竣工的那一天,我們會飲下這壇酒。和天、地、先人一起。中國的傳統文化允許后人通過酒來鏈接生與死,彌補人之有死的遺憾。”

“柏忠華不需要這種毫無意義的彌補。缺憾!他的一生一事無成。”

“卡勒布博士,不是每個人都能功成名就,但這不代表他的生命沒有意義。”

“意義?意義是用來消解的。”

“好吧,卡勒布博士,讓我換一種說法:生活的片段構成了生命。沒有來得及品嘗一壇酒,沒能為崇高的事業打造結局,只是生命中少了一些片段,但這并不代表他的生命是缺憾的。”

“你還年輕。明明因為政治!該死的政治!”

小狗經費在卡勒布博士的腳邊轉圈。卡勒布博士意外的很喜歡小動物,嚴肅的面上神情緩和一些。

他拍了拍小狗經費的頭,“人是政治的奴隸。”

左佑佑說:“漢娜阿倫特說,人和動物的區別在于,動物是境遇的奴隸,人卻時刻有選擇。”

“親愛的孩子。”卡勒布博士用冷靜的藍眼睛注視著左佑佑,“當政治機器碾碎個體的時候,個體并沒有選擇的權利。”

作為中方的接待代表,和國際友人討論敏感政治話題顯然不是一個明智的舉措。

因此,左佑佑和簡行舟默契地保持沉默。

卡勒布博士自言自語:“政治是一切問題最客觀的根源,政治不近人情。”

左佑佑咳了一聲,動作明顯地看了一下時間。

她提醒:“卡勒布博士,您下午在省圖書館有一場座談會,我需要送你去酒店。”

她對簡行舟使了個眼色,兩人迅速結束了可怕的話題,配合著把卡勒布博士送上車。

等到下午,卡勒布博士結束了座談,左佑佑帶著他前往會議酒店圍餐。參加圍餐的都是受邀前來的西方教授,一時間英語齊飛。

左佑佑硬著頭皮聽,好在他們的聊天主要聚焦在新上映的阿凡達電影,接受起來難度不大。

只不過角度比較清奇。

“……阿凡達的第二部簡直是一個殖民故事,還用了所謂保護自然的借口。甚至被殖民者的‘英雄’還是一個原來的殖民者,一種‘文明化’敘事。”

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