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韋小寶仍然前去賭博,照例借給溫家兄弟錢財。算起來借給他們的錢也有三百多兩了,要知道那時一個太監一個月也就幾兩銀子的月俸,要他們還錢,靠月俸恐怕是難了。
這日賭完,溫家兄弟把他拉到一邊,商量欠他的銀子怎么辦。韋小寶表面滿不在乎,跟他們閑扯。半天扯過,他們才同意帶韋小寶前往上書房觀看皇上“龍顏”。韋小寶心中暗笑,那康熙他每日都見,用這個理由真的讓他心中有些好笑。
那溫家兄弟有如地下工作者,小心翼翼通過一道道關卡將韋小寶帶到上書房。
在上書房逛了一圈,韋小寶知道溫家兄弟在“晃點”自己,現在康熙根本不會來。但也不揭破,老實等到他們打掃完畢,又將跟他們走。
韋小寶偷偷摸摸回到上書房,看到四下無人,來到御座前,坐了下去。他心中想象自己便是皇帝,下面眾多大臣在跪拜到底,琢磨那是一種什么感覺。可惜他琢磨了半天,反而感到索然無味。他看見那凳子很長,便躺在上面休息會。
韋小寶躺著等了會,迷迷糊糊想睡著。他突然心中一驚,今日康熙應該會來。如果讓他看到自己在龍椅上睡覺,再有交情也得把自己砍了。忙躲在龍椅后邊屏風后,等待那個時刻到來。
片刻,康熙進來,拿了本書坐著看。過了一會,外邊太監朗聲說道:“回拂拭,議政王杰書有事求見。”
韋小寶心中暗呼,不是應該是鰲拜來么,怎么是什么杰書啊?他來我怎么能夠將康熙的身份撞破呢?
杰書進殿便跪倒說道:“微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韋小寶伸頭看去,差點笑出聲來:那杰書居然是個矮胖子,遠遠望去就像是一個水桶。
杰書起身說:“皇上交代微臣的事情,微臣今日便去辦,只是怕鰲拜從中作梗。他如今掌管朝中兵權,紫禁城中禁衛也都是他的人,如果萬一準備不慎,臣怕會貽害皇上啊。”
原來前幾天,蘇克薩哈自己的門徒為民請命,與其他兩位大臣參了鰲拜一本,卻反被鰲拜同黨逼迫康熙將此三人處斬。難以與鰲拜抗衡的蘇克薩哈只能眼睜睜看著愛徒受死,卻無所作為。于是,心灰意冷的他上書請求為先帝守陵。康熙想抓住這個機會奪去鰲拜軍權,便同皇太后一起交代杰書辦這件事情。
今日早晨,杰書在得到康熙祖孫兩代人許以厚利下,不斷威逼利誘之下,才同意出面。只是他感到此事很是難辦,又有些想要退縮,于是他便來借著請示康熙,想為自己尋些退路。
“皇上,微臣的意思是能夠讓微臣與鄂庇隆一起處置這件事情。”杰書低頭懇求道。
康熙猶豫片刻,他知道這個杰書軟弱,但是沒想到他膽小到這種地步。他的原意是讓杰書出面彈劾鰲拜,盡量聯合朝中所有非鰲拜勢力,一舉將鰲拜兵權奪下。如果沒有人出面彈劾鰲拜的話,那一切都無從談起。只是這個出頭鳥,似乎沒有人愿意做。
望著跪倒下面的杰書,康熙只得無奈的答應道:“好吧,就按你的意思辦。”
杰書見目的達到,便想告退,此時,康熙語氣嚴厲的說道:“希望議政王不要讓朕失望!”
杰書聞言渾身一陣,忙磕頭道:“臣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后已。”韋小寶在后邊聽得清清楚楚,想到:“這杰書如此膽小,還死而后已,真是臉皮厚啊!”
門外太監突然大聲說道:“鰲拜鰲少保求見拂拭!”話音剛落,門便被推開,隨著沉重的腳步聲傳入韋小寶耳中。
鰲拜跪拜道:“微臣參見皇上!”韋小寶探出身,看見一彪形大漢跪倒在大殿之中,心中不禁有些得意:這個鰲拜,乃是天下第一權臣,滿洲第一武士,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此時卻跪倒在他的面前。只是他忘記了,那鰲拜并非向他下跪,更何況那鰲拜對真正下跪之人都不怎么尊重,更別說對他這個以阿q精神狐假虎威的隱藏者拉。
康熙想起今日朝唐之上,鰲拜公然頂撞自己,心中有些惶恐,怕自己密謀被鰲拜所知,忙穩住心神,說:“平身!”
鰲拜起身看著有些惶恐的杰書,說道:“不知道皇上跟議政王在此評議什么大事啊?我鰲拜以前身為輔政大臣,現在更是兵部尚書,掌控天下兵馬。皇上如今年幼,又剛親政,怎能妄自尊大,將臣至于一邊,擅自處理朝政呢?”那鰲拜果然是個大奸臣,如此明目張膽跟康熙奪權。
“放肆!”康熙脾氣再好,也受不了此等侮辱,大聲說道。
“臣不明白臣哪里放肆!想當年臣馳騁疆場,為大清浴血奮戰,奪得天下。皇上年幼,臣身為輔政大臣,勤勤懇懇輔佐皇上。試問,臣哪里放肆了?皇上難道想飛鳥盡良弓藏,傷老臣們的心么?”
韋小寶聽鰲拜越說越放肆,知道該自己出場了。他快步走出,看鰲拜握著拳頭,臉上青筋暴起,正逼向龍椅,朗聲說道:“鰲少保要干什么?居然對皇上如此說話,難道不怕制你大不敬之罪么?”說完,恭敬的站在康熙身后。
鰲拜此時只是看到康熙近期越來越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便想趁此機會敲打敲打他。此時看到還有一個不認識的小太監在旁,心中暗想康熙最近往宮中調換過一批侍衛。雖然自己控制著大部分禁衛,但是康熙身邊自己卻是沒有辦法插入任何人手。如果此時康熙發難,自己武功再高恐怕也難以抵擋。想到此,忙躬身答道:“皇上,請恕老臣有些激動,臣不是有心。”說完,忙推到一邊,垂手而立。
康熙本來見鰲拜相逼,而附近侍衛都是鰲拜之人,自己叫來也未必有用。那杰書膽小如鼠,只躲在一邊,不敢言語。后來見韋小寶從自己身后出來,他也是一陣驚喜,想到自己跟韋小寶聯手,估計尚可與鰲拜一戰。但是韋小寶將鰲拜說得服軟,他忙就坡下驢,說道:“鰲少保,朕知道你是武將,行事不像文人般斯文。朕不怪你,你也不用自責。再說我和杰書不過聊些家中瑣事罷了,倒讓鰲少保多心了。”
鰲拜見康熙服軟,喜道:“如此多謝皇上!”
康熙問道:“你們還有什么事情么?”
鰲拜、杰書一起答道:“回皇上,沒有了。奴才告退。”說完,兩人退出上書房。
等到兩人走遠,韋小寶快步走到殿下跪倒說道:“奴才給皇上請安。以前奴才不知道皇上真實身份,有所得罪,請皇上贖罪!”
康熙從座上跳起,說道:“小桂子,這個秘密還是讓你發現了。你快快請起,今日你幫了朕的大忙,朕怎能怪你?”
韋小寶站起笑道:“也沒什么,那鰲拜太也無禮。我們是兄弟,他欺負你,我自然要替你出頭!”他一來最近跟康熙打鬧慣了,一時改不過來。二來自己從后世前來,沒有什么尊卑觀念,加之他本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說起話來,也沒什么遮攔。
康熙平時看到都是那些臣子口頭恭維,暗中卻不把自己當回事。此時韋小寶說得真誠無比,雖然有些不敬,但是情義卻是真的。他心中感激,說道:“如此甚好!”轉念一想,說:“你如今知道我的身份,恐怕再也不會和我真打了。”
要知道一個皇帝從小便受盡周圍人的尊敬,從小被教導要循規蹈矩,不能稍有放肆。但是一個孩子總還是愛玩的,宮中眾人都不敢同他真心嬉戲,玩著也是索然無味。好不容易找到個韋小寶,能夠讓他拋下身份,盡情玩耍。前一段日子,是他從小至今過得最快樂的時候。可惜此時身份被識破,恐怕以后也難以盡興玩了。
韋小寶哪里不知道康熙的心思,說道:“你如不怪罪,以后我還如以前般同你真打。”康熙根本不知道,韋小寶前幾日便已經知道康熙的身份,一直便是跟他“假打”。想想那么長時間的假打康熙都信以為真,讓韋小寶繼續裝下去,康熙又怎么會識破呢?
康熙聞言大喜過望,說道:“那可真是太好了!以后有人你便叫我皇上,無人之時你我兄弟相稱,如何?”韋小寶心想,現在你高興讓我叫你,等你那天不爽了我再叫你不把我砍了?他口頭卻連連稱是,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