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小寶傳

十四 哲別 下

“這些狼是你們殺的?”蒙古人問道。

“是的。”韋小寶忍住身上的劇痛,呲牙咧嘴的說道。那馬文龍身上傷勢嚴重,現在見形勢見好,沒有任何危險,心頭一松,暈倒在韋小寶懷里。韋小寶低頭一看,忙急著對那蒙古人說道:“麻煩你快點救救這個人,還有那匹馬!”

那蒙古人聞言,從跳下馬來,走到韋小寶身邊,從懷中拿出一瓶藥來,遞給韋小寶道:“這個是上好的金瘡藥,先給自己敷上,止住血。”李曼如聞言,趕忙接過那瓶藥,幫著給韋小寶敷上。蒙古人說完,蹲下看了看馬文龍的傷勢,“不行,他受傷太重,必須馬上治療!”

他又回頭在玉花騦身邊看了看,伸手在它身上的傷上摸了摸,嘆道:“果然是匹好馬!”

“它的傷勢怎么樣?”韋小寶急道。如今他跟玉花騦經過了這場劫數,也算是患難與共了,他對這個玉花騦也很是珍惜。

“它的傷都是些皮外傷,沒什么大礙,一會將那些金瘡藥也給它敷上便無大礙。”蒙古人笑道,一邊拿出金瘡藥在玉花騦傷口上撒藥。“你不用著急,我們現在馬上將這人送到城內醫治!”

韋小寶等到李曼如將自己包扎好,便脫下外衣,將馬文龍拖在體外的腸子塞回他體內,再用衣服好好包扎好,李曼如則拿起金瘡藥將馬文龍其他地方的外傷止血。等到蒙古人將玉花騦的傷勢處理完畢,韋小寶急忙說道:“快些將他送往城內醫治!”

蒙古人聞言點頭,將馬文龍放到自己的馬上,帶著馬剛走出幾步,停下來,說道:“在馬上跑實在太顛簸,恐怕他會受不了!”

此時,遠處傳來一陣人聲,等到那群人跑到跟前,韋小寶認出乃是大寨里面的人。原來這些都是隨后趕來想要幫忙的人,領頭的正是張自強。這些人中有很多要么是原本跟著馬文龍,要么這幾天在馬文龍手下做事,看到馬文龍渾身是血,都是大驚失色,七嘴八舌的開口詢問怎么回事。

韋小寶憋足力氣,大聲說道:“大家不要急,現在最重要的是將馬大哥送往城內醫治,你們這樣耽誤時間,會誤事的!”看到人們聞言安靜下來,他繼續吩咐道,“快來幾個人,來幫我的忙!”

說著,他從地上撿起自己的匕首,來到一個體形比較大的狼尸旁邊,將那狼從肚子批開,將狼皮割下,然后回頭說道:“快點,將馬大哥放在這狼皮上,你們輪流拉著狼皮四角,記住千萬要穩住,不能亂動彈,知道么?”本來狼皮不是那么容易便能割下的,但是韋小寶手中的匕首鋒利無比,加之他也不是要一塊好狼皮因此很多地方都帶著血肉,就這樣用起來。

眾人聞言忙輕手輕腳的按照韋小寶所說,將馬文龍放在狼皮上,那狼皮很大,馬文龍躺著綽綽有余。一旁的蒙古人看著韋小寶,輕輕的點了點頭。韋小寶又吩咐留下幾個人照顧玉花騦,這才帶著眾人快速向城內奔去。

等到眾人來到城門口,卻被攔在城門外邊。此時天色已晚,城門早已關閉,那城門官卻不論他們怎么說,都不肯開門讓他們進去。此時鰲拜剛剛鏟除,京城周邊局勢也不是很穩定,因此京城官員都處處小心,這些城門官都得到上司的嚴加訓令,不允許晚上放任何人進城的。

韋小寶聞言忍不住剛要說話,那身邊的蒙古人卻朗聲說道:“我乃是蒙古契耳部落的首領哲別,前來參見大清國康熙皇帝的,后面的貢品明天才到!”

“哲別?”韋小寶心中驚訝,“他怎么叫這么個名字?”

那城門官聞言有些吃驚,他們是聽說最近有蒙古部落的首領會到京城來,只是沒想到來的這么快。等到接到那蒙古人拋到他們的腰牌確認之后,再看城外之人也不是很多,便開門放他們進城。韋小寶雖說有些吃驚這個蒙古人的身份,但是知道此時還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便快速進城。

剛剛進城,韋小寶問道:“誰知道最近的藥鋪在哪里?”

張自強皺著眉頭道:“我知道的都離這里比較遠。”

“你們跟我來,我知道有個神醫,醫術高明,而且他就住在附近。”哲別仿佛對這京城十分熟悉,直接帶著眾人在京城的胡同中來回穿行,片刻便來到一個藥房門口。

“幾十年了,這個地方還是沒變啊!”那蒙古人看著藥房,有些感慨的說道。韋小寶聞言,心中更是驚訝。

隨行的人早已開始敲門,等了半天,里面才有人起床,用蒼老的聲音問道:“誰啊,這么晚了?”

“醫生,麻煩你快點,要救人的!”說話的是一直跟著馬文龍的張猛。

“知道了。”跟著屋里亮起了燈,然后門被打開,出來一個胡須發白的老者。

“劉神醫,十幾年不見,你還是住在這里啊!”哲別看到他出來,微笑道。

那劉神醫聞言抬頭看了看哲別,似乎有些困惑,低頭一思索,卻仿佛猛然間想到了什么,再抬頭一看,便要屈膝下跪,卻被哲別攔住。

那劉神醫渾身顫抖,似乎很是激動,開口說道:“貝勒爺……”

“劉神醫,我叫哲別,乃是蒙古人!”哲別突然打斷他的話,大聲說道。

劉神醫愣了一下,忙站起身子,說道:“是,哲別大人,您……您是什么時候回來的?”他顫抖的聲音,證明他很是激動。

“先別管這些,趕快救人要緊!”哲別指著受傷的馬文龍說道。

那劉神醫聞言,忙指揮著眾人將馬文龍抬入里間,開始治療。那些跟隨的人,都被劉神醫攔在外邊。

“你們都先在外邊等著,在這里亂叫也救不了人,反而耽誤大夫診治!”張自強吩咐道,讓那些人全部出去,只剩下自己、李曼如、韋小寶跟哲別留在外間。

韋小寶望著這個哲別,心中甚是疑惑。為什么這個蒙古部落的首領,對京城這么熟悉。而那劉神醫,剛才望見他時,明明是要叫“貝勒爺”的,這個似乎只有滿清的皇族,才會被這么叫的!

“呵呵,這個劉神醫,以前去草原時遇到危險,我救了他,因此這些年來多有書信往來,今日形勢危急,我想起了他,便帶你們過來了。”那哲別似乎知道韋小寶心中所想,開口解釋道。

韋小寶裝作釋然道:“哦,原來如此!今日多謝首領相救,不然我們就完了。”

“哪里,這些本來不過是舉手之勞,兄弟不用過分客氣!”那哲別聞言拱手道。

“大人為什么叫哲別,據我所知……”

“據你所知哲別本是個蒙古英雄的名字,對么?”哲別笑道。

“呵呵。”韋小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本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或者說是沒人要的孩子,在草原上流浪時,因此箭射的好,便有人叫我哲別。正好我本來便沒有名字,長久了,便都這樣叫了。不過,我叫這個名字,倒有些玷污了哲別的英名啊。”哲別語氣中,充滿自嘲,韋小寶卻聽出一股蕭瑟的味道。

韋小寶勉強一笑,說道:“哪里哪里,大人箭法高明,被人稱頌也是應該的。大人是來京城參見皇上的?”

“嗯,”哲別點點頭。

“這個兄弟也許能夠幫上些忙。”韋小寶說道。

“哦?”

“大人也許不知道,這位乃是朝廷三品大員韋小寶韋大人”一旁的張自強開口道。

“原來你就是殺了滿洲第一武士的韋小寶韋大人?久仰大名,如雷貫耳啊。”哲別聞言,拱手說道。

“什么啊,都是些虛名,被人吹捧出來的,哪里向哲別大人,乃是真才實學啊!”韋小寶雖說心中得意,但是還是客氣了一番。

兩人跟著便聊天聊了半天,韋小寶知道這個哲別原本是孤兒,因為箭法超群,便有一些零散的牧人歸順他。慢慢的人越來越多,他便稱自己的部落為“契耳”,一直活動在大草原的西邊。這次來京城,是想向康熙獻上禮品,希望能夠得到朝廷的承認,將哲別封為王爺。

等到韋小寶說自己定然在康熙面前美言幾句,哲別忙起身答謝道:“如此,多謝韋大人了!”他眼神中充滿驚喜,似乎對韋小寶這么幫忙很是感動。這個哲別似乎竭力表現出很是熱衷于名利,只是韋小寶卻總感到疑慮:這個充滿謎團的哲別,真的是為了這個王爺的稱號來京城的么?

“大人,”那劉神醫終于從里間出來,擦著頭上的汗水說道,“里面的人已經沒有危險,不過由于失血過多,可能還會昏迷幾天。這幾天你們好好照顧,好好補養,應該不會有事!”

韋小寶聞言起身進入里間,外邊等候的人也要起身進入,卻被劉神醫攔住,說道:“他現在需要修養,你們也都進去太影響他休息!”那些人聞言,只得無奈的留在門外。

“大家不用急,馬大哥已經沒有危險了,大家不如先去韋大人府上休息一晚。”李曼如見天色已晚,讓他們再出城根本不可能,便開口道。

這些人無奈,只得聽從李曼如的吩咐,跟著李曼如去韋小寶的府邸先行休息。

韋小寶進入里間,只見馬文龍躺在床上,臉色蒼白,他走到馬文龍身邊,卻聽到馬文龍嘴中喃喃說著話,聲音極小。韋小寶低頭湊到他嘴邊,聽到馬文龍嘴中不停的重復著幾句話。

“媽媽,我聽你的遺言,不再去找他報仇。”

“可是,媽媽,我真的好不甘心啊,好想好想替你報仇,去殺了我的那個,所謂的哥哥啊!”

半響,韋小寶才從里間出來,走到門口,他又回頭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馬文龍,嘆了口氣。他此時深受馬文龍的大恩,如果馬文龍有什么需要他幫忙的,他當然義不容辭。

那哲別見韋小寶出來,也不再跟劉神醫說話,只是微笑著看著韋小寶,韋小寶心中嘆道:這兩個男人,究竟都帶著些什么秘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