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柴司·吸走的好運_偽像報告_網游小說_螞蟻文學
第268章柴司·吸走的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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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羅南沒有真正辦理過領養手續。
從法律意義而言,柴司的監護人始終是那位年邁寡言的姨母,直到她多年之后去世。
那時柴司剛滿十六歲,恰好是一個只要沒人提起,兒童福利機構就不會再來安排他的年紀。
姨母死后,偌大世界里再沒有一個人會關心,柴司·門羅此刻在哪里生活,與誰一起生活,過得好不好——只是出于某種他無法理解的奇跡,他的整個成長過程,最后卻遠比絕大多數人都要優裕舒適。
他忘了自己是如何漸漸在凱家住下的。
一開始,凱叔時不時去看望他,給姨母送去一些生活費;第二年,到了上學年紀,柴司發現自己與達米安進了同一所私立學校——從衣服到書包,都備齊了同樣幾套;哪怕年紀小,他也看得出,都是不知道媽媽打工多久才能負擔得起的昂貴東西。
每到放假,柴司總會跟著凱家一起出門旅行,參加夏令營,報馬術課,格斗課,槍擊訓練……他在凱家有了一個自己的房間,從未短缺過零花錢;每周只來做四天工的女傭,也很清楚他的口味喜好。
慢慢地,他在凱家住的時間越來越長,不知從小學幾年級開始,就徹底不再回到姨母那兒去了。
姨母一開始會來看看他,后來變成幾個月打一次電話。
二人最后一次交集,是柴司站在她的葬禮儀式上致言,卻意識到她對于自己而言,竟幾乎完全是一個陌生人。
整個童年時代,一直到十三歲為止,仿佛都是一場夢。
好像媽媽早就知道,自己死了,他才會過得好,才特地在死前將他交進了凱羅南手里。
以前柴司會想,媽媽交給凱叔的,不光是他,還有一部分她自己——好像她身為母親的那一部分,也跟柴司一起,被凱羅南一起接收了。
被凱家養了近二十年,柴司從未覺得海姨像是他的母親——如果與任何一個女人生出母子之情,都像是對黛菊·門羅的一種背叛——于是凱叔以一人之身,同時變成了他的父母。
當然,他從未表露過這種心情;尤其在海姨和達米安面前,他更是加倍注意。
凱羅南可以管他叫“兒子”,但柴司不可以管他叫“父親”。
世上的事,就是這樣的。
“……你還記得嗎?那時凱家家派已有一定規模,我很少再自己進巢穴了。我總帶著你們一起出去旅行……”
在他深陷黑淵帶時,永遠也不會是他父親的父親,仍然在一句一句地用語言、聲音,牽著他往外走。
怎么能不記得呢?
那是他一生里最好的時候,再也不會有了。
十三歲以前的柴司,曾隨凱叔一起去過幾次西岸,去過海岸峻山,州際沙漠。
三月到九月之間,是北半球上最適合看銀河的季節。
他曾坐在深山里,聞著林木土壤氣息;曾躺在沙漠上,感受著怎么也抖不干凈的細沙,夾在腳趾間、鞋墊里,又粗糙,又輕快。
凱叔講宇宙,講星座,海姨時不時地笑。他們一家躺在墨黑天穹下,從眼前,一直到遙遠地平線,億萬繁浩銀星。
那樣的星空下,柴司會暫時忘記,他的未來早已被定好了。
凱叔告訴過他,看銀河最好的地方之一,在澳大利亞中部;柴司就幻想自己長大后,說不定也可以穿過遙遠的大陸和海洋,用生命追著星河走。
雖然柴司其實很清楚,他長大之后只有一條路,就是做凱家的獵人。
“……我沒有怨言。”
柴司低聲對黑暗說,“我只是沒有想到,我這輩子所注定的、唯一一件要做的事,卻做不成。”
達米安曾經對反反復復的通路測試感到很厭煩,聲稱自己以后絕不做獵人,要做一個畫家。
過了兩年,他迷上電影,海姨就給他買了一部攝影機。他在格斗訓練課上取材,拍“武打片段”,還要柴司穿上家里為正式場合定制的少兒西裝,因為這樣看著才像是“間諜片”。
柴司正好與他相反。
他從未動過不做獵人的念頭,因為他知道自己沒有選擇;他最后也總會穿著西裝和皮鞋去上格斗訓練課。
然而從六七歲就開始的通路測試,一直持續了好些年,直到一人十三歲、一人十二歲,他們也絲毫沒有打開通路的希望——每過一天,柴司的煎熬就加深一分。
好像自己對凱叔撒了彌天大謊,好像他混進來、偷了凱家的東西,好像他沽名釣譽、濫竽充數,馬上被趕出去也是應該的。
對,那時柴司一心想做獵人的原因,已經不是要為媽媽復仇了。
他在凱家耳濡目染,對巢穴已有了很深了解;向居民復仇,實在太過不切實際,連那居民是否還存活、該從何處找起都不知道,復仇早漸漸變成了一種虛妄幻想。
別的孩子——比如達米安——擁有父母的方式,是只要出生睜眼就行了,但柴司不行。
他要長得更高、跑得更快、力氣更大、頭腦更聰明、反應更敏捷……他要變成一個最好的獵人,他才能擁有父母。
假如世上有上帝,那他一定是個陰毒的虐待狂。
為什么給媽媽安上那一種通路,卻什么都不給他?
……他連通路都沒有,還能起什么用?
但是達米安倒是高興得很。
“沒有通路才好呢!”
那時才十二歲的達米安,在某一方面,卻具有一般孩子沒有的世故。“有了通路就是個賣命的,誰知道哪一次就回不來了?我才不想做獵人,我媽也不希望我做獵人。家派里那么多獵人,并不缺你我兩個,花錢請他們就是讓他們進巢穴的嘛。你放心,你就像是我兄弟一樣,以后凱家總有你一席之地。”
只要牢牢握住一塊碎片,反復去想它,就會漸漸召來更多的碎片——哪怕是凱叔不知情的經歷,也像這樣一點一點回到了柴司身邊。
達米安或許是想安慰他,接下來又笑著說:“要知道凱家上下,只有我一個人,覺得你是我親兄弟。你可得好好跟著我噢。”
那以后,柴司開始在無人監護時,偷偷自己一個人尋找通路。
他從樹上跌下去過,在水底屏息屏得頭昏眼花;他在斑馬線上跳著走,在呼嘯來往的車流中,先踩著單數線、又換成復數線,挨了不知多少罵聲。
柴司借來一輛家派獵人的摩托車,直直駛向廢棄倉庫墻壁,結果最后只是住了一陣子院。他花一整天看恐怖片、犯罪記錄片、地下血腥電影,直到支撐不住而昏睡過去——噩夢確實做了不少,但沒有一個將他領向巢穴。
不知道如果把皮肉割開,是否能看見通路在人體里的痕跡。
他看著自己的手,心想。
如此私下拼命試驗了幾個月,在又快要到感恩節的時候,柴司暫時停下來了。
海姨很注重節日,到了年底,他必須得干干凈凈、完完整整地出現在家庭餐會和圣誕賀卡照片上——重大場合,總不能一臉鼻青臉腫。
達米安覺得,沒有通路是一個好運氣。
柴司把他的這份好運吸走了,不管他自己想不想要。
那天是十一月十八日。
是達米安活在世上的倒數第二天。
柴司忘了自己那天為什么很疲倦,只記得他早早就睡了;但是睡了不過兩三小時,他卻忽然在黑夜中睜開了眼。
柴司無聲無息地坐起身。
他盯著自己的房門,肌肉緊繃著;一只手悄悄地摸上床頭柜,握緊了臺燈的沉重燈座。
雖然他訓練時用過各種武器,但凱叔不允許把武器放在孩子房間里。柴司也從沒有想過,他在家里也會有需要用上武器的時候。
臥室門安靜地立在幽黑里。
他不知道是什么把自己吵醒的。
戒備地等了幾秒,有人輕輕地敲了兩下門。
“……是誰?”柴司低聲問道。
“柴司,你還沒睡?”
門外是達米安。
他聽起來與往常有點不一樣,不知道是興奮、困惑,還是茫然,他的語氣幾乎像是……像是個年紀更小、不知所措的孩子。
“你出來,快點,安靜一點。”達米安又輕又急地說,“別讓爸媽發現了……我要給你看個東西。”
“什么東西?”
柴司早已松開了臺燈,問題沒問完,身體已經習慣性地先一步行動了,下了床。
“我剛才在房間里玩……不知怎么回事,突然之間的……我、我好像打開通路了。”
柴司凝立在黑暗里。
他從未像那一刻般如此恨過一個人。:mayiws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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