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祁州沉默思索。
也是,宋家不是尋常人家,對于失散多年的女兒,認親肯定很謹慎,該確認的,他們肯定都會逐一確認。
但,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這么巧的事情嗎?阮明月幾乎條條符合宋二小姐的標準,這如果只是巧合,那也太巧了。
“段總,你好像對我們家二妹的事情很感興趣?”
“我只是問問,如果宋總覺得冒犯,我很抱歉。”
“我沒有覺得冒犯,相反,還很感謝段總的關心,正是有大家的關心和幫助,我們才能這么快找到我妹妹。”
“宋家尋親成功,這么大的喜事,宋家不設宴慶祝?”
“我爸媽是想辦,不過我那二妹很低調,她不喜歡需要應酬的場合,我爸媽當然更尊重她的意思。”
段祁州點點頭。
他對這個宋二小姐,越來越好奇了。
“查查宋家新來的宋二小姐。”段祁州給陳寒發了信息。
“是,段總。”
阮明月一整個下午都在等段祁州的消息,但段祁州那邊一直沒有音訊,她不知道段祁州和宋予棠溝通得怎么樣了。
她莫名有點忐忑,總覺得一切不會如自己預想的那么順利。
果然,下班坐地鐵回家的路上,她就聽到身旁的兩個小姑娘在議論宋家尋親的事情。
“你看新聞了嗎?你偶像的二姐找到了。”
“尋杰的二姐找到了?”
“是的。”
“我的天,終于找到了。”其中一個小姑娘眼睛都紅了,“我粉了宋尋杰五年,這五年里,他每次接受采訪必提的就是找二姐這件事了,真的,我都替他著急,終于找到了,真好啊,不知道是誰這么幸運,一下子就多了富豪爹媽、豪富姐姐和明星弟弟。”
“那個女的叫黃露露,不過,現在已經改名叫宋予安了,她昨天接受了《在人間》的專訪,你可以去網上搜一搜那篇專訪。”
“好啊好啊,我等下去看。”
阮明月心里一個“咯噔”,宋家的女兒已經找到了?
她立刻掏出手機,悄悄搜索了網上的新聞。
黃露露回到宋家后的隔天,就接受了《在人間》的專訪,黃露露親訴了這些年如何流落在外以及如何和宋家相認的故事。
關于后腰的痣、一周歲時在新棉鎮的水果攤上被抱走等等細節,專訪中全都提到了。
黃露露還提到了親子鑒定,她說一開始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是宋家的二小姐,直到拿到親子鑒定的報告,她才終于相信,自己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家人,她還說,那種感覺就像是中了彩票,自己從一個一無所有的人,忽然就有了爸爸媽媽和姐姐弟弟的愛。
雜志還附上了宋家一家團圓的大合照,合照中,黃露露站在宋予棠和宋尋杰的中間,姐弟三人乍一看簡直長得一模一樣。
阮明月原本還以為宋家父母真的是她的親生父母,可看到這篇報道和這張合照后,她心里燃起的那簇小小的火苗徹底熄滅了。
宋家已經找到了自己丟失的孩子,她不是宋家的孩子。
幸好,她沒有冒然去認親,否則,旁人大概以為她是想高攀宋家。
可她不是宋家的孩子,她到底是誰呢?她的父母又是否還健在?
這些問題困擾著阮明月,讓她又開始變得焦慮。
阮明月回家后沒多久,段祁州就來了。
“我聽說宋家的女兒找到了。”阮明月一看到段祁州就忙不迭地說。
“你怎么知道的?”段祁州原本還想親自回來告訴她這個消息呢。
“網上都傳遍了。”
段祁州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果然,到處都是那位宋二小姐的專訪。
喜歡低調,又接受專訪?
“你聽到這個消息,是不是不開心了?”段祁州好像在她臉上裝了監控似的。
“沒有。”
“說實話。”
“只是有一點失落。”
就好像走在茫茫黑夜里,好不容易看到了一束光,走近了,卻發現那是別人家窗戶里透出來的光,與自己毫無關系。
段祁州揉了揉她的腦袋:“沒關系,慢慢找,總會找到的。”
“二十多年過去了,總覺得希望很渺茫。”
如果她的親生父母也像是宋家人找女兒一樣到處在找她,認親成功的概率或許大一點,但如果她的父母已經接受了找不到她這件事情,那人海茫茫,她又該到哪里去找他們呢。
“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找到你的家人的。”段祁州握住她的手,“你相信我。”
“嗯,我相信你。”
轉眼一個多星期過去。
這一個星期里,阮明月時而焦慮,時而釋懷,在兩種情緒間不斷的糾纏著。
沈佳姿知道了這件事情后,擔心她一個人會鉆牛角尖,周末約了她去做彩陶散心,兩人在彩陶店待了一下午。
“晚上帶你去體驗一下新開的西餐廳。”沈佳姿說,“我聽同事說,那是榕城之最。”
“榕城之最,那一聽就很貴的樣子。”
“不用擔心錢,姐妹請你。”
“你發獎金了啊?”
“對!聰明!所以,不用替我省錢,盡管敞開肚子吃就好了。”
“那謝謝姐妹了。”
“客氣。”
沈佳姿帶著阮明月來到這家新開的西餐廳,她們剛一進門,就看到了落地玻璃旁坐著的那對男女。
男人穿著黑色的西裝,身姿挺拔,女人一頭黑長直,膚白貌美,兩人相對而坐,女人全程星星眼望著對面的男人。
“洛景淮?”沈佳姿輕喃了聲。
“佳佳,你說什么?”
阮明月還沒聽清楚,就見沈佳姿大步流星地朝那對男女坐著的方向沖了過去。
“佳佳!佳佳!你干什么!”
阮明月意識到不對,趕緊追上去,可是來不及了,沈佳姿已經沖到了那個男人身邊,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臂。
“洛景淮,你沒死?你沒死!”
男人看了眼握著他胳膊的手,又看向沈佳姿的臉:“你哪位?”
“洛景淮,你裝什么?我是沈佳姿!你不記得我了嗎?”
洛景淮還沒出聲,坐在他對面的女人站了起來。
“哪里來的瘋女人?”那女人盯著沈佳姿,“景淮哥根本不認識你,你別以為玩這樣的花招景淮哥就會喜歡你!趕緊走開!否則我報警了!”
阮明月只覺得眼前這個女人眼熟,定睛看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來,這不是宋家剛尋回來的宋二小姐宋予安嗎?她前段時間還在雜志上看過她的照片,沒想到這么快就見到本人了。
宋予安顯然對突然出現的沈佳姿很不滿,像揮趕蒼蠅一樣對沈佳姿揮舞著手:“快走開!快走開!”
沈佳姿全然不理會宋予安的驅趕,她滿眼都是洛景淮。
“你沒死為什么不聯系我?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你知不知道啊?”
洛景淮很冷漠:“這位女士,我認識你嗎?”
“你什么意思?和我玩失憶是嗎?”
“抱歉,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而且,我不認識你。”洛景淮看著沈佳姿的眼神,完全是看著陌生人的眼神。
沈佳姿如遭雷擊。
難道,他真的失憶了?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你的確叫洛景淮,但你不記得我了,對嗎?”沈佳姿強迫自己冷靜。
“神經病,聽不懂中文嗎?偶像劇看多了跑來這里演戲!”宋予安站出來,舉起桌上的檸檬水猛地潑向沈佳姿,“給你臉了是嗎?讓你滾你聽不懂嗎?”
阮明月見狀,趕緊上前護住了沈佳姿。
“佳佳!你沒事吧?”
沈佳姿臉上已經分不清是水還是淚,但阮明月能感覺到她在顫抖。
宋予安還想上來趕人,被阮明月一把推開。
“這位小姐,我的朋友跑過來打擾你和這位先生約會的確不妥,但她只是覺得眼前的這位先生長得很像她去世的男朋友,她因為見到了故人才會這么激動,你也不必做的這么過分吧?”阮明月說。
“過分?”宋予安冷笑了聲,“潑她水還是輕的,如果她再發瘋糾纏,我一定不給她好果子吃。”
“你威脅誰啊?”
“就威脅你們這兩個瘋女人,怎么了?”
阮明月見宋予安這樣囂張跋扈,暴脾氣也上來了,她抓起桌上的另一杯檸檬水,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筆直地朝宋予安的臉潑了過去。
“啊!”宋予安尖惱羞成怒叫了聲,“你瘋了?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我管你是誰,天王老子都不許欺負我朋友!”
“神經病!”
宋予安立刻掏出手機報了警。
她報完警,還不忘威脅阮明月她們:“你們等著,我絕對會讓你們后悔的。”
警察很快趕到現場,為了不妨礙店家做生意,警察特地把四人帶到了商場外面處理。警察趕到沒多久,宋家父母也趕來了。
“爸媽!”宋予安一看到父母,立刻含著淚撒嬌:“爸媽,你們一定要為我做主啊,這兩個瘋女人欺負我!”
她指著阮明月和沈佳姿,眼淚恰到好處地一點一點流出來。
“安安,怎么回事?”
“就是她們,一個破壞我和景淮哥的相親,一個潑我水!”
這個剛找回來的小女兒對宋父宋母來說是寶貝疙瘩一樣的存在,他們因為自責曾經沒有保護好孩子,讓孩子流落在外受苦這么久,現在恨不能加倍把愛和保護補給她。
“你潑我女兒?”宋母瞪著阮明月,“你怎么這么沒素質?”
“阿姨,是令愛潑我朋友在先的。”阮明月說。
宋母轉頭看著宋予安,宋予安立刻挽住宋母的胳膊委屈道:“媽,我也不想這么做,可是她的朋友很過分,沖過來就勾引景淮哥,我實在氣不過,所以才用水潑了她!”
“勾引景淮?”宋母生氣,“光天化日之下,你們竟然這樣不要臉!”
“阿姨,事出有因,我們可以解釋……”
“不必解釋了,這件事怎么聽都是你們欺負我女兒!”宋母看著宋父,“老公,你不是認識警察局局長嗎?這件事情,一定不能讓我們閨女受委屈。”
宋予安聞言,一臉得意地看向阮明月,那眼神仿佛在說“看你拿什么和我斗”。
阮明月沉默。
如果要比權勢,那她肯定比不過宋家小姐,畢竟,宋家在榕城也是響當當的人家,無論走到哪里,只要搬出個“宋”字,黑道白道聽了都得賣個面子。
宋父宋林還算比較冷靜,他走到了洛景淮的面前。
“景淮,你當時在現場,你最清楚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個情況?你覺得怎么處理合適?”
洛景淮淡淡地看了沈佳姿一眼,沉聲道:“倒也不是非要報警的程度。”
這話的意思,就是宋予安小題大做。
宋予安頓時更委屈了:“景淮哥,你不是說你不認識這個瘋女人嗎?你為什么要幫一個外人說話?”
“你嘴巴放干凈點。”阮明月憤怒,“我都說了,我朋友見到洛先生特別激動,是因為洛先生長得和她去世的男朋友一模一樣,我不求大家都能理解這種感受,但請大家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你,天人永隔的愛人忽然出現在眼前,你會不會激動到失控?宋小姐何必侮辱她瘋?”
宋父和宋母大概是聯想到了自己見到失散多年的女兒時的那種感受,靜靜不說話了。
宋予安卻得理不饒人:“誰知道你們是不是故意編故事騙人?你們這種把戲,我在網上見得多了!”
“你……”
“好了月月,今天是我不對。”沈佳姿站出來道歉,“我很抱歉,是我太沖動了。”
“佳佳……”
沈佳姿看向洛景淮,目中含淚:“那個人已經死了,我就當他已經死了。”
洛景淮被她眼底的悲慟一攝,心莫名就難受起來。
“爸媽你們看,她還在演戲!這兩個女人有劇本,她們就是沖著景淮哥來的,我絕對不要輕易放過她們!”宋予安高聲道。宋予安跑到父親宋林的面前,“爸,你去找你的局長朋友,我要她們吃不了兜著走!”
“誰讓誰吃不了兜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