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如花顏色慘白,雙眼木木的,眼角不斷有眼淚涌出來。
吳春見她這般模樣,不由心頭大快,罵道:“愚蠢的東西,你在這里無依無靠的,你死了又能怎么樣?我們吳家最多拿破席子把你卷了。”
“那你們就能胡亂再娶媳婦?”周如花抹了抹眼淚,掙扎著從炕上坐起來。鬢角的一絲碎發落在頰上,正好遮住了她半張面容。
她哭道:“你們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你們也太欺負人了……”
聽到此處,那吳明澤才明白過來周如花為何尋死。
聽到這個理由,他眼里不由閃過幾分嘲弄,背著手冷笑道:“你不過是我買來的,我想娶誰那是我的自由,你管的著嗎?”
“你……”周如花眼底浮著一抹血色,嘴唇翕合,一雙拳頭死死的攥著。想著他們昨晚上還溫存纏綿,不過一天工夫,他就這么薄情。
也難怪那個柳素娥會走呢!現在她才真正的體會到了當時柳素娥的絕望。
好好好,你要無情,我又何必對你死心塌地?
往后大不了各干各個的就是了。
周如花并非烈性女子,看清了吳明澤的面目,她倒也死心了,心里那塊空缺,登時被憤懣填補的滿滿的。
既然沒有了希望,干脆也感覺不到痛苦和絕望了。
她閉著眼睛往后直挺挺一趟,嘴角噙著一絲冷笑,淡淡道:“行了,我自己知道我自己的分量了,你們走吧……”
“哼!算你識相。”吳春鼻子里呼出一絲冷氣,方攙扶著吳老太太道:“娘,咱們走。”
這二人前腳出了門,那吳明澤后腳就拂袖而去,全然沒有一絲絲的情分。
周如花心如死水,睜看眼睛看了一眼還呆呆站著的吳明振。凄涼道:“你怎么還不走?”
吳明振生性良善,見不得這般尋死覓活,一時長嘆道:“你還年輕,又何必如此?再說了。你既然跟了我哥哥,就該知道我哥哥的秉性!就算你尋了短見又如何?他也不會多流一滴眼淚的。”
“我知道……”周如花喉嚨內迸發著一股悲涼,蹙眉傷感道:“往后我不尋短見就是了……”
“嗯……那你好好養著吧!我先走了。”吳明振聽她說了不再尋短見的話,心中這才松了一口氣,方轉身往門口走去。
那周如花見吳明振風度翩翩,說話又這般溫柔和善,心中不免失落。
她怎么就遇不到這樣溫柔善良的好男人呢?要是當時她是被吳明振買來的,說不定就不是今日這般結局了。
人一旦動了心思,那就像是天上亂飛的鳥兒,收也收不住的。
周如花年紀也不過十八。正是大好年華,也是最易動情動心的年紀。
這樣溫柔男兒,她如何不動心?只一晚上,她便將吳明澤徹頭徹尾的拋在了腦袋后頭。往后的日子里,只一心一意想對吳明振好。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卻說胡氏本來是要開口和柳素娥借錢的,誰知道柳素娥竟然找個了肚子疼的理由走了。
借錢不成,她便和柳大河打饑荒。
當晚夜深人靜,二人躺在炕上,那胡氏輕輕推搡著迷迷瞪瞪的柳大河:“當家的,你先別睡。我有話和你說。”
柳大河本來睡的迷迷糊糊的,被胡氏一折騰,也有些惱火,便翻了個身,沒好氣道:“干啥?白天還沒折騰夠?這大晚上的,不睡覺你要干啥?”
胡氏的心情非常糟糕。本來還想讓柳大河安慰幾句。見他這樣煩躁,一時便瞪著眼睛,氣惱的抬腿狠狠在柳大河的大腿上踢了一腳,尖著嗓子道:“睡睡睡,就知道睡……家里的事情我看你是一點都不關心。”
柳大河挨了這一下。心里的火蹭一下也竄了上來。傍晚白白受了吳家的氣,現在還要受媳婦的氣,這日子過的也太窩囊了。
“你這個婆娘,到底想干啥?還讓不讓人活了?”
胡氏見柳大河急了,心里也怕柳大河鬧脾氣,到時候吃虧的還是她自己。便忙伸手替柳大河順氣,賠笑道:“行了,你別生氣,我也是擔心瑞娥和輝子的親事啊!”
她慢慢平復著柳大河的情緒,一面低聲道:“你也瞧見了,那吳家人穿的啥,咱們穿的又是啥?咱瑞娥嫁過去,嫁妝肯定是不能少的,少了嫁妝到了吳家一準兒受罪。”
柳大河安靜了下來,沉思半響,方開口道:“咱們是地地道道的莊戶人家,能有多少銀子?瑞娥的嫁妝,我看能湊個五六兩也夠多了。”
五六兩?
胡氏撇嘴:“咱們瑞娥嫁的可是吳家呀!少說也得十兩二十兩的吧!”
當初柳素娥嫁到吳家去,人家吳家一出手就是二十兩,還送了好些東西過來呢!
可張氏呢,什么嫁妝都沒陪送,只送了一床被子,并衣服箱籠,箱籠只放了幾件衣裳罷了。
正因為如此,柳素娥才一直不被吳家人待見。
他們瑞娥可不能走柳素娥的老路,說啥也要體體面面的出嫁。
柳大河一聽要十兩二十兩,登時急了:“我看你這是瘋了吧!咱家哪有那么多錢?你可別忘了,這房子都是當年湊了素娥的聘禮才蓋起來的。現在銀子都在娘手里管著,輝子還要說親,咱們哪里還有銀子?”
胡氏瞪了柳大河一眼,嗆聲道:“你這個人,沒有不會想法子嗎?”
“想法子?能有啥法子可想?難道還要把我身上這身肉賣了不成?”柳大河賭氣的別過臉去,嘆一口氣道:“咱們有多大能耐就使多大力氣,別搞歪的邪的出來……”
胡氏咬一咬牙,不以為然道:“咱們沒有,老二他們家還沒有?我看現在素娥生意挺好的,朝她借點不就有了?”頓了頓又道:“還有,二弟那里豬也有,雞也有。正好瑞娥,輝子他們成親的時候。這些東西就不用買了……”
此言一出,柳大河登時翻過身來,沖著胡氏啐了一口:“你這婆娘,還要不要臉了?這些東西都已經分給二房了。你還敢去要?再說了,素娥那孩子多可憐,往后還要帶著翠姑過日子,你咋好意思要她的錢……”
柳大河越想越氣,干脆起身卷了鋪蓋卷,跳下炕道:“你自己睡吧!我去輝子房里……”言畢,嘭一聲摔門而去。
胡氏心里憋氣,抬腿兒就將身上的被褥踢在了地上,嘟囔道:“你不去我去,為了我的兩個孩子。我啥都肯干……”
一宿無話。
第二日一早,柳素娥和張氏出攤子。
今天又加了新品螺螄粉,張氏和柳素娥的心里不免又多了幾分期待。
不知道這螺螄粉是不是能大放異彩,和面條一樣受歡迎。
早上柳成要去山里砍柴,送田螺的事情只能柳素娥親自去。
擺好了攤子。她便背著背簍去送田螺和魚。
好幾日沒來香滿樓送貨,幾個小伙計看到柳素娥都格外的熱情,眉開眼笑的。
“素娥姐,你都好幾天沒來了。”良子最是殷勤,第一個迎上來幫柳素娥接過背后的背簍,一面又笑吟吟的引著柳素娥上三樓廂房:“我們少東家說了,若是你來。就讓我們請你上三樓廂房,他有事兒和你說。”
柳素娥微微一怔,趙明達找她?
“小二哥知道他找我什么事情嗎?”柳素娥邊上樓邊問,心里總覺得沒底子。
這家伙,不會是把她做的幾壇子藥膳還給她吧?
要是那樣,可就真的太沒意思了。
“這……這我也不知道啊!少東家的事情。我們可是不敢過問的。”良子尷尬一笑,給柳素娥寬心道:“放心吧!沒事的。”
“哦……”柳素娥應了一聲:“那柳掌柜……”
“最近幾日他家中有事,少東家給他放了假,在家歇著呢!”
兩人說話間,已經上了三樓廂房。
還是上次來的那間。良子站在門口小心翼翼敲了敲門,輕聲道:“少東家,素娥姐來了。”
“進來吧!”
還是那個冷冰冰的聲音。
良子推開了門,沒有猶豫,柳素娥邁步進了門。
趙明達就站在桌邊,背著手,一身青衣素服,臉上的表情淡淡的:“你來了……”一面指了指桌邊的漆紅色凳子,道:“請坐吧!”
額……這態度……
他還是第一次讓她坐下說話呢!
柳素娥有些驚詫,卻又馬上大大方方的道了謝,方端坐在了桌邊。
趙明達也不閑著,伸手拿了桌上的紫砂壺,倒了一碗香茗給她:“請用茶!”
他這樣客氣,讓柳素娥還有幾分不自在起來,心里暗暗猜測,他到底想干什么。
茶碗香氣繚繞,輕啜了一口香茶,她抬眸,透過霧氣看著趙明達,朗聲問道:“少東家,你找我有事?”
“嗯!確實有些事情要請你幫忙。”趙明達倒也不藏著掖著,定定望著柳素娥道:“你上次送的藥膳……”
一聽“藥膳”二字,柳素娥本能的心上一顫,立時笑道:“少東家別誤會,那藥膳我只是想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不不不……是你誤會了。”吳明達見柳素娥著急起來,臉兒透著幾分淡紅色,眼睛睜的圓圓的,倒似少女一般可愛。
心中不免好笑,面上卻依舊冷冷淡淡的,正色道:“我的意思是,假如我想買你的藥膳,你可愿意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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