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太太心里本就憋著一口惡氣發不出來,聽了秋紅這話,心里的一把火也燃燒起來,張口罵道:“柳素娥她就是個白眼狼,就是個掃把星,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狐貍精……”
秋紅干咳了兩聲:“可是酒樓已經在她手里了,您再罵,也不管用啊!”
吳老太太眉毛一橫:“那我就去她跟前,鬧得她開不下去酒樓。我不好過,她也休想好過。”
秋紅成功激起了吳老太太心頭的火,她能言善辯,又拿話刺激吳老太太。
吳老太太一則正在氣頭上,二則心里窩著火,當即決定坐著秋紅的馬車去一趟鎮子上,和柳素娥當面對峙。
秋紅求之不得。
不過她心里頭也有算計,一到了鎮子上,就下車重新雇了車給吳老太太,自己則找了個借口回了趙府。
她可不想暴露是她挑唆的吳老太太。
吳老太太明知道秋紅用意,可她心里確實也放不下這口惡氣,這才隨著秋紅來的。
既然來了,斷然沒有再回去的道理。心一橫,便上了馬車來找柳素娥理論。
柳素娥店里正忙的熱火朝天,吳老太太來的時候,她正在做宮保雞丁。
吳老太太天生的老潑婦,一進門,不管三七二十一,叉著腰就破口大罵了起來:“柳素娥,你這個小賤人,你給老娘出來說清楚……”
“柳素娥。你這個小賤人……”
“你這個水性楊花的爛貨。”
“你下套害我,你不得好死……”
吳老太太罵的不堪入耳。
門口雇的幾個小伙計忙過來阻攔。
可吳老太太一個蹦子跳的八丈高,壓根不讓這幾個小伙計近身:“你們這些不要臉的東西。誰敢動我?”一面說一面拔了頭上的發釵握著手里,聲嘶力竭道:“誰動一下試試,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局勢一時艱難。
那些食客瞬間都靜悄悄的轉首看著吳老太太,等著看熱鬧。
張氏等人在后廚已經聽見了動靜,急的不得了。偏巧趙明達領著良子和單三元他們都去收拾吳家酒樓了,都不在。
張氏一腦門子的熱汗:“這個老刁婆子怎么來了?你聽聽……你聽聽她嘴里不干不凈罵的什么。”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王二姐橫了眉,冷哼道:“這個老不死的。我出去瞧瞧。”
別人怕,她可不怕。有啥好怕的?
半截子都入土的人了,還能干過她這個年輕人不成?
“不用,我自己去就好。”柳素娥倒是很淡定,很利落的將宮保雞丁裝了盤子。遞給王二姐:“你先端出去,我去看看她。”
“素娥……你行嗎?”張氏拉住了柳素娥的胳膊,有些擔心。
想想從前吳老太太可是沒少刻薄她的女兒。
柳素娥微微一笑,安慰道:“放心,這么多人,還怕她不成?”
“就是,沒什么好怕的,還有我們在呢!”趙四娘看了一眼張氏,也安慰道:“放心吧。素娥不會有事的。”
柳素娥走出去的時候,吳老太太正唾沫橫飛的和食客們說著柳素娥的過往。
說她如何如何欺壓婆婆,從婆家強行帶走了孩子。說她如何聯合劉善才霸占了他們吳家的酒樓,如何坑害她的兒子下了大獄。
一面說還一面裝可憐的流眼淚。
柳素娥看到這一幕,只覺心里惡心。
這個時候還好意思裝無辜?
當初原主被逼的去跳河,都干嘛去了?后來醒來后又罵的要死要活的,那時候的慈悲心都跑哪里去了?
現在覺得委屈了?
哼,出來混的。就該有償還的時候。
“喲,這不是吳老太太嗎?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不好好在家睡著。跑我這里唱什么大戲?”柳素娥挑一挑眉,出言就沒有給一絲絲的好語氣,冷冷笑道:“怎么還哭上了?莫非是你大獄里的兒子不行了?”
一聽這話,吳老太太立刻眼內冒火,照著柳素娥就啐了一口:“你個小賤人,你倒是心里盼著。偏我兒子長命百歲,就是不如你的意,你死了他還得活的好好的呢!”
“你這個老不死的,你啐誰呢?”王二姐端了菜過來,瞪了眼珠子罵道:“一大早的你就來晦氣別人,閑的你。”
柳素娥也不攔著王二姐,眼風掃過吳老太太,只淡淡道:“說吧,這一大早的你跑來又是鬧又是哭的,到底是幾個意思?我這還忙著呢,還要賺錢養家呢,可沒那么多閑工夫和你閑扯。”
“哼……你不知道我來干什么?”吳老太太倏然冷笑一聲,像是遇到多可笑的事情一般,揚眉笑了笑:“你還真是會裝。”
柳素娥不以為然:“我會裝?我再會裝也比不上你會演啊!”
眾人都看好戲般的看著柳素娥,聽她怎么說。
這一程子柳素娥這個店里鬧事的還真是不少,一波一波的,這些食客們也是過足了癮,
好不容易又趕上一處,當然看的目不轉睛。
柳素娥眼波微動,往前幾步,也不怕吳老太太手里的簪子會傷到她。
張氏卻驚慌失措,忙跟了過去護著。
“方才我聽著你說我欺壓你?我倒是要聽聽,我怎么欺壓你了?”柳素娥語氣不變,淡淡的,卻充滿了震懾力。
尤其是一雙眼睛,眼底的冰寒,更是讓吳老太太心顫。
這還是她從前那個逆來順受的兒媳婦嗎?
她恍惚了。嘴唇翕合半響,蒼白無力道:“難道你沒有欺壓?那你說說,你為何當初要帶走我的乖孫女。”她咬一咬唇。恬不知恥道:“你可知道她是我們吳家唯一的孩子,是我的心頭肉……”
“夠了。”柳素娥冷笑一聲,狠狠的打斷了吳老太太無恥的話。
“心頭肉?”柳素娥抽了抽嘴角,冷冷一笑,笑的像是一朵盛開的罌粟花一般,嬌媚卻又藏了毒:“誰家的心頭肉吃不上飯?誰家的心頭肉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姑姑吃糖?誰家的心頭肉被說成是和自己的親奶奶八字不合?誰家的心頭肉到了最后一刻,還要被當作籌碼去換錢?”
柳素娥一面說。一面目光掃過眾人,眼底是讓人心疼的哀涼。還有隱藏起來的隱忍和委屈:“你們誰家的心頭肉受過這樣的委屈?”
眾人似乎也被感染了一般,搖了搖頭。
“我們家的孩子都是寶,有好東西都給了她。”
“我們家的也是……”
“可我們家的翠姑就不是。”柳素娥只覺得心口悶著一口氣,沉沉的。讓她喘不過氣來。
過去的種種就像是浪潮一樣涌來,壓在了她的身上。
她不想記起,不想想起。
雖然這是原主的記憶,可她還是會覺得難過。
她目光定定落在臉色蒼白的吳老太太身上,一字一句道:“就因為她是個女兒,就因為她不是個兒子,對不對?”
吳老太太眼神閃躲,干咽了一口唾沫:“你……你胡說什么?”她分明底氣不足,卻還要辯駁:“生養兒子難道不應該嗎?我們吳家……我們吳家也是要香火的。”
“你這個老婆子。要香火沒啥錯,可你咋對你孫女的?”王二姐有些聽不下去了,站出來道:“我可是聽素娥說了。當初合離的時候,你還要拿孩子當籌碼,把翠姑賣給素娥呢!”
王二姐撇一撇嘴,鄙夷道:“嘖嘖嘖,你們說說,誰家的奶奶能干出這么缺德的事情來?”
眾人一片嘩然。
這樣的事情。只要是有良心的人,還真是干不出來。
當然。那些喪心病狂的除外。
吳老太太臉上有白了一層。
可她不甘心,不甘心就這么被柳素娥給擊敗了。
她挑一挑眉,開口質問道:“那你說說,你為何要用劉善才來騙我?要將我們吳家酒樓給騙走?”
騙走?
柳素娥不以為然搖了搖頭:“五千五百兩銀子,你說我是騙走的?”
“你可懂‘騙’這個字怎么寫?”柳素娥也毫不客氣的質問道:“騙是分文不給。我出了五千五百兩銀子,你那個酒樓才值多少錢?你自己好好想想。”
“至于用劉善才,那也不過是我用的商業手段而已。”柳素娥往前一步,淡淡道:“人在江湖,用些不傷天不害理的手段,有錯嗎?”
她并不覺得這有什么錯。
錢她給了。
不偷不搶,有什么錯?
同樣,眾人聽著也沒什么錯。
反正眾所周知,吳家酒樓是要賣了。賣給誰不是賣?反正一樣收銀子。
吳老太太聽了一言不發,因為她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柳素娥說的好像對,又好像不對……
她有些茫然,看向柳素娥的目光又多了幾分探究。
她的兒媳婦,怎么成了這樣一個厲害的人?
在她的記憶力,她從不咄咄逼人,除了那日合離時候……
“好了,你鬧也鬧夠了,罵也罵夠了,我看你臉色也不好,還是早些回去歇著吧!”柳素娥深吸一口氣,沖兩側的兩個小伙計道:“去,雇車準備讓老太太回去。”
這個時候才是她彰顯大度的時候,她不能做的太絕。
吳老太太愣了一瞬間,看著柳素娥轉身的背影,忽然目光一凌,咬了咬牙,將手中的簪子沖著柳素娥的后背戳了過去:“柳素娥,你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