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仙飄渺行

第一百五十八章 娓娓敘來有內情

第一百五十八章娓娓敘來有內情

那一夜究竟是什么樣的,她一直有些迷惑。大概因為曾處在幻境當中,所以,曾經發生的一切,都是那樣似真似幻。他們是什么時候被拉入幻境的?明明已經有了防護陣法,又為什么被輕易入侵?

陰尸以幻騙人,事實上,是不能真正對他們造成實質上的危害的。而她的受傷,也不過源于某個弟子在幻境下發出的犀利法術。若道心還沒有達到真正的大圓滿,就總會有漏洞。每個人的心理不同,道心的破綻也不相同,因而,被幻境yin所遭遇的事情,也不一樣。

就如她,之所以會想象出夏靈蓓露出鬼一般的面容,其余弟子有都沉寂在白霧中,一動不動,只不過因為她心底一直都對夏靈蓓有某種莫名的戒備,自己遇到如此詭異情況,卻又得不到其他弟子幫忙,也只因為,她從未對這些弟子報以希望。

或者說,其實對這個團隊,她自始至終都沒有相信過任何人。

意識到自己竟有這樣的想法,她的心里,竟忍不住涼了一涼。

若從未相信過別人,又怎么能奢望別人信任你?信任是雙方的。若自己都不為信任付出自己的努力,那么,當別人將信任托付在你身上時,你感受到的,只會是沉重甚至欲擺脫而后快的負擔。

這樣孤獨警惕的活著,就算生命再長,其實,也不會快樂吧?

這些念頭紛紛擾擾傳來,她心底是一點一點涼下去,但表面上的表述卻一絲不亂。從白霧升起,到眼前出現幻境,再到后來自己想通陰尸的本體所在,于是引來五雷轟頂轟擊河面,她一點一點敘說清楚。

眾人也這才明白,那夜的她,究竟經歷了什么。他們一面聽著,一面在心底道,原來這女子竟有這樣的本事,倒也可稱得上一句臨危不懼了。

待婉倩說完,又是一盞茶的光景了。她歇口氣,將目光放到虬髯大漢身上。究竟這位明珠郡主府上的大總管,總理東南水域的大人物有什么高見,她實在很是好奇。

“我知道你們所遇到的,是誰了。”玄焦的第一句話,就將眾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過來。……難不成,那陰尸,還有些來頭不成?

“此事,倒是說來話長。”玄焦嘆口氣,神情微現郁郁,似乎將要提到的這件事,令他有著不愉快的回憶。眾人見他果真知道些內情,一個個不禁斂住氣息,仔細聽起來。

“那片水域,在八百年前,還是屬于螺虞河的一段。螺虞河西起蜀中山脈,一直蜿蜒流淌,經過嶺南,武夷山,最后流入南海。”

“——莫不是也經過我镕鉞城的螺虞河?”胡小乙插言問道。

玄焦點了點頭,“正是。這螺虞河周圍,一向都有各族生靈生活。你們露宿的那一段,就生活著一個古老的種族。”

婉倩明白,河流孕育著文明。古老的種族,很多都聚在水邊生活。之后,隨著歷史的發展,聚居變成部落,部落衍生戰爭與王權,到后來,才有國家的建立。在這之后,只要是有靈生物,都會產生屬于自己的文明。

而他們露宿的那里,有山有水,地勢低平,河水帶來的沖擊平原使土壤肥沃,山林茂密,氣候也就適宜,這樣一來,生靈生產生活的條件都具備了,難怪那支古老的民族會定居在那里。

“但這支種族卻有著自己封閉的風俗——這些,都是我接管東南水域以來,調查上屆卷宗才看到的。”玄焦不好意思地笑笑,旋即,又嚴肅了臉色,繼續道,“其實關于這陰尸,是早有備案的,之前,也有幾任總管查過,不過最終還是不了了之了。”

“那陰尸是怎么形成的?是不是那支種族發生了什么變化?”郭艾一抬眼,看向玄焦。

“確實跟那支種族有著莫大關系。”玄焦想了想,整理著思緒,這才道,“據卷宗上講,這種族的觀念極為嚴苛:他們認為,若是族人犯了錯,一定會給整個種族帶來滅族的麻煩。這時候,須得犯錯之人用靈魂糾正這個錯誤,否則,所等來的,肯定是滅族滅種的后果。”

“這也太絕對了——”莫凌云嘀咕一聲,翻了個白眼。

玄焦瞥了她一眼,搖搖頭,“只能說每個種族,有自己的觀念罷……而那陰尸的出現,則是緣起于族中的一個女子。也不知她到底犯了什么錯,居然在懷著孩子的情況下,被族人全身綁上石塊,沉入了河底。”

“這——”眾人不禁皺起了眉,就算種族觀念不同,可無論如何,孩子總是無辜的吧?

“所以說,是那女子心懷怨恨,死后不僵,化為陰尸了?”高識香在旁猜測,眾人也不禁點頭。估計,這就是那陰尸的來歷了吧?

玄焦卻搖了搖頭,“——不是的。”

……哎?“是因為那女子也是種族的一員,本就認同用生命來贖罪的觀念吧?”朱宜銘沉聲道,“所以,變作陰尸的,其實是她腹中的那個嬰孩么?”

“應該說,是兩者都有。這河底的陰尸,本就是一體兩命啊。”玄焦嘆口氣,“母親認為一切都是應該的,而死嬰則充滿怨恨,因而,說是一條陰尸,卻又充滿著兩種意識。”

“母親因為被綁在水底,她的肉體又禁錮著死嬰,所以,這只陰尸并不能離開河底。但死嬰因為還沒出生就已經死掉,怨恨之氣太重,竟然壓制了母親,用死氣吞噬著河底生物。這樣,一年兩年,那條河中時常蔓延出怨恨的死氣,不禁魚蝦死絕,就是下游生靈也大受齊害。螺虞河無法飲用,這事傳到我們郡主府,這才引來前幾任大總管的調查。”

“后來呢?”朱碧瑤關切地問道。

“后來?或許是水中的死氣中滿是詛咒,原本生活在那的族人,就因為飲了那里的水,紛紛生了怪病,最終全身流膿而死。勉強幸存的族人則紛紛搬離,這些年,早不知所蹤。而沿途上下游的生靈又紛紛挖渠筑壩,促使螺虞河改道,那一片水域,卻是成了一灘死水,無法再殃及其他。”

“前總管查到這里,見他既然已經無法再危害下游,也便不再管了。他只在兩邊筑壩的地方,施了大法術,將壩補牢,這樣,那陰尸又無法離開河底,也不能突破兩邊的大壩,倒也不虞。”

“再后來么,我就不知了。不過聽你們所說,這八百年來,那死嬰竟是變本加厲,那一片死水,只怕都被他煉化了。”玄焦蹙起眉,“他所在的范圍,不論花草樹木,還是鳥獸蟲魚,竟都滅絕蹤跡,可見這么多年,他的怨恨竟一直沒有消……”

“我之前用神識探過,只覺得那水渾濁的很,有很多水草——后來才知道,那竟是那陰尸的頭發。一河的頭發……想想都覺得不寒而栗。”婉倩淡淡補充。心底卻又疑惑起來:照理說,冤有頭債有主,那死嬰怨恨的,自然是那支種族了。可是,明明仇已經報了不是嗎?為什么后面還一直有這樣大的怨氣?若好好修煉也就罷了,偏偏還要出來害人。

“那這樣說來,之前爆掉的,不是什么陰尸分身了,而是——死嬰?”卓思巧猜測道,又疑惑起來,“可是,不是說他們不能離開水底么?怎么……?”

“或許是這八百年來,吸食了周圍生氣的緣故罷?不顧,這樣也好,死嬰若是被你們消滅掉,那做母親的,倒也終于可以解脫了。”玄焦說到這里,卻也有幾分欣慰。

眾人聽他將這事的來龍去脈分析得清清楚楚,心中不免松了口氣。本來還以為那陰尸受了傷,這樣一來,不免會留下隱患,現在聽來,這威脅卻是不存在了。

胡小乙一直認真聽著,此時卻不禁蹙起眉來,他朝四周看了看,見眾人都露出釋懷的笑意來,不禁道,“可是……雖然那死嬰被你們除掉了,那片死水,卻仍在那呢。先前不知道也就罷了,可聽你們一說,那死水中滿是死氣,若被其他陰靈邪魔見了便宜,占了此地,豈不是又留下隱患?那地方離我們镕鉞可不算太遠……”

婉倩一怔,不禁看向那個先前一直燦爛微笑著的如花少年。這少年此時卻罕見的蹙著眉,神色很是認真。婉倩心道:想不到他也是個較真的人,不是聽過就算的。

玄焦到此時才露出笑容,贊許地看了胡小乙一眼,“你說的很好。我本也打算明日去那看看,若能將此事化解一番,倒也結了善因。水,本就是流動的生命,不應該被禁錮,也不能被禁錮的。”

“我們也去吧。”朱宜銘道。他看了看郭艾,又朝諸弟子遍巡一遍,這才道,“此事本就跟我們脫離不了關系,我們也去,看能不能幫上忙。”

婉倩不禁點點頭,轉眼一看,才見諸位弟子也都如她一般動作,都贊成此事。郭艾見狀,這才發話道,“如此,明早咱們就一道出發罷。”他想了想,又將目光投向婉倩,“你的傷還沒好,不若,就在胡老這呆上一日,如何?”

“我的傷不礙事。”婉倩微笑著搖頭,“況且,咱們一道出來,當然應該同進同退。所以,請帶上弟子罷,我保證不添亂。”

郭艾見她堅持,便也同意了。

話畢,諸人收拾著離開席筵,在胡家的侍女引路下,紛紛去了廂房休息,只待翌日一早再次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