瀏覽過新聞,面對父親鄧海詢問的目光,鄧錚也沒隱瞞,點了點頭,“之前是有這么回事。≧>
只是一時氣話,不當真的。”
鄧錚當時是真生氣。
不過,與其說是因為幻萍等人的“大膽忤逆”,倒不如說是對于整件事后續展的不甘、懊惱。
這幾年來他一直都是順風順水得吃得喝的,即便有對手挑釁有外界惡意,也總能變不利為有利,基本就沒有脫離規劃的事。這次應對“足球與光明頂”這攤大污水,他之所以下這么大工夫,又是“級之夜”,又是“廿五名將”的,確實是有一點前世今生的足球情懷,但頂多有三成,主要還是為了洗凈污水以及從中真正獲益。
“俠之大者”員工已達八十,整個攤子越鋪越大,僅僅冠以一個“工作室”已經極其不合適,“神州武俠”雜志社也需要更進一步的展平臺和契機,所以早就有了以兩者為骨架,整合在一起,成立一家綜合性文化傳媒公司的規劃。在徐濤和錢世豪的操持下,前期工作也已準備的七七八八。
借著這次足球風波,他以單槍匹馬力挽狂瀾的英雄姿態,收獲了大量的球迷粉絲,路人好感度也爆棚,幾乎就是當前的“足球救世主”。之前罵過他的人自是悔恨難當,想著法子各種道歉補償,甚至有人舉著牌子到“俠之大者”門口負荊請罪,據說就連父親鄧海班里那幾個早前造反的小屁孩兒,不僅乖乖去辦公室認錯,更是在課間廣播時間占領廣播室,當著全校師生的面誦讀《致金梁之父鄧海老師之悔過書》……
這種情況下,如果新成立的公司拿到新賽季新聯賽的冠名權,整整一年,一看球賽就能看到金梁公司的名字,繼而想到金梁,想到金梁對于中國足球的貢獻……基本可以輕而易舉的把以上那些無形的好感度轉化為實質好處。
想法是好的,心里也早早做好了大豐收的準備,但他大大低估了其他商家猶如鯊魚群見血般的瘋狂,不僅報價遠遠出他之前的心理預期,而且很多商家還提議長約,更是要每年階梯型遞增……匹配權一下子成了雞肋。
可是又不甘心倒騰半天只落了個名譽上的好處,球迷好感度有個毛用,能當飯吃?
心里就對自己很惱火啊,早知如此,要什么匹配權,瞎裝什么大方?
偏偏,在他想深呼吸冷靜冷靜的時候,一次事先沒準備談這個話題的會議上,幻萍突然出聲,還是罕見的硬碰硬,寸步不讓,于是,忍不住一下便爆了:“步子大風險大怎么了?在這個行業,要么隨時最好打仗的準備,要么就趁早滾蛋回家!!”
鄧海唔了聲,點頭:“不當真就好。這姑娘幫你做事,幫咱們家做事,付出很多,特別不容易。”
鄧錚就納悶了,也就最近倆月裝修名景山“詩劍山莊”別墅時見過兩次面,父親對幻萍印象竟出奇的好,攤手,無奈笑道:“是了,我都謹記在心。這不,最終這事也聽了她的意見,放棄匹配報價。而且,你看到了,最后乖乖滾蛋回家的也是你兒子我。”
鄧海瞪了他一眼,就不再說什么了,收報紙的時候,似乎被某個之前忽略掉的字眼給狠狠刺了一下,一瞬間,神情極其復雜,喃喃道:“你那合并后的新公司,叫‘遠征文化’?跟你媽的名字……?”
“沒錯,是我媽名字最后一個字,和我名字最后一個字的合寫。取的諧音。”
這事兒也特巧,鄧錚前世里那位沒有實質印象只存在自己幻想和別人聊天里的母親,和這個世界里堪稱人生啟明燈的母親,名字的最后一個字,居然都是“媛”!
鄧海就不知想到了什么,怔忪了半響,長嘆一口氣,重重拍了拍鄧錚的肩膀,夾著報紙,起身回臥室了。
三天后,回都,在公司頂樓宿舍見到幻萍的時候,她上身穿嫩黃色長袖套衫,正低頭仔細整理茶幾上在鄧錚看來并不存在的雜物。
沒有了平時工作的妝容,五官依然干凈漂亮,鼻梁又挺又高,身上還是帶著某種難以言說的濃烈性,正橘紅唇色映襯下的臉,透白,白的耀眼。
跟當初第一次見到她時一樣,一襲淡黃微卷的長隨意披散,鄧錚也是她入職后才知道,這是自然卷而非燙染。
聽到動靜,她拿面部五官里唯一帶有點異族風情的大眼睛,掃了鄧錚一眼,沒吱聲,只是手下收拾茶幾的度稍微快了些。
倆人的關系挺奇怪的,工作上,鄧錚是說一不二的黑面神,甭管對內對外“萍爺”的名號再響,一遭上他,儼然就是一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小下屬,但私下里,尤其是在她覺得是屬于她自己的空間和時間里,形勢果斷大逆轉,自覺吃的鹽比鄧錚吃的米還多的她,經常一副“小屁孩兒姐姐我不帶你玩”的架勢,并無太多老板下屬的覺悟。
鄧錚對此已習以為常,渾不在意,自己找水杯倒了杯水,在沙上坐下。
“你這茶幾上到底有什么,我怎么什么也看不到?”
“因為你眼瞎。”幻萍明顯還帶著氣,也不拿眼看他,“這是面包屑,看到沒?斷了的睫毛,看到沒?也是,畢竟是從來不需要自己整理房間的人,眼里哪里容得下這個。”
鄧錚一笑置之,慢悠悠喝著水,好整以暇的打量著房間,臨收回目光前,忽然留意到旁邊沙靠枕下壓著的幾張紙,其中零星呈現的內容,使得他瞳孔微微一縮,本已到了嘴邊的話又吞了下去,深呼了一口氣,淡淡道:“幻萍姐,你的人生理想是什么?”
幻萍一怔,嗤的一笑:“傻瓜才會張口閉口談理想。就算當初辭職從草原呲著牙跑來都,花了三四年時間考電影學院,屢敗屢戰,也絕不是為了理想。就是覺得有趣,能扮演不同的人生,能吸引眼球站在萬人中央,能賺大錢,最重要的是,我把自己從上到下從內到外仔仔細細總結了幾百遍,現除了長得還算可以外,沒有任何天賦特長,不試試當個明星,難道出去賣?不過很快我就現,在那個圈子里,想干干凈凈賺份錢養活自己真心不易,太多人跟賣沒什么兩樣。所以,雖然現在跟你打的這份工,勞心勞力,還總不落好,好心被當做驢肝肺,還挨兇挨罵,但也勉強知足了。”
“好一個勉強知足。”
鄧錚冷笑著,拿手指點了點枕頭下那幾張紙,忍著怒氣,“既然知足,那這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