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雨鋪天蓋地無窮無盡,也不知那箭是什么所化,快如疾風密如驟雨,墨夷小白的鞭子舞的在快也無法完全遮擋,不多時,兩人身上便都挨了不少的暗箭。
好在箭身古怪沾身便融化成水,不然兩人早已經變成了刺猬。
墨夷小白見鞭子沒用,便將‘烏邪’取了出來,結果用處還是不大,他又連換了幾種方法,直至迫不得已使出巫術護體,才算勉強抵住了箭雨加身。
沈竹息傳他巫術時便鄭重的警告過,她學的術法只適合女子修煉,而他是極陽之身,運術時用的是真氣而非靈氣,強行驅之只會大損元氣并難以復原,除非到了性命攸關時可用來保命,否則萬萬不可使用。
這時他卻不得不用了,不是用來保自己的命,而是用來保沈遙華的命。
因為沈遙華突然便昏了過去。
“遙華,遙華……”
他輕輕搖晃兩下,拭了拭她的鼻息與脈象,心頭突然一緊,她呼吸與脈搏微弱的令人心驚。
是什么傷了她?
墨夷小白茫然不解。
箭雨雖然來勢洶洶,但落在身上后便融華成水,除了一身水淋淋外,只是微微刺痛一下便無事了,他無事,怎么沈遙華……
他的手停在沈遙華臉上,正是受傷的那一只,原本已稍稍愈合了,如今一用力便又裂開,鮮血滲出布條沾到了沈遙華臉上時,他突然感覺到掌下細微的震動,像是有什么細小成群的東西正哄然而逃。
墨夷小白一怔,突的福至心靈,伸手掰開沈遙華的嘴,扯開纏手的布條將自己掌心貼到了沈遙華的唇上。
鮮血一沾唇,墨夷小白貼在她頸上的手便敏感的察覺到了她皮膚下有了極細微的震動。
那箭果然是邪物!
只是不知道我的血會不會傷了她……
墨夷小白猶豫了一下后將掌心從沈遙華唇上移開,轉眼尋找老神婆的蹤跡。
老神婆曾經在他額上拍過一掌,讓他能夠看見鬼魂,卻不能看見其他。
但他抬頭尋找時發現老神婆不見了。
想來是因為先前的箭雨實在是令他疲于應對,竟然將身外事都忽視了。
也是這時,箭雨停了,腳下的石臺突然一震,根本沒給他反應時間,他便與沈遙華一同落入了水中。
落水很突然,石頭消失的也突然,好在墨夷小白應變能力極好,落水時只是稍驚而無慌亂,那般突然的狀況也沒岔了真氣,那一層以真氣驅動的防護便依然保護著兩人。
入水之后頓覺茫茫,仿佛置身于無邊無際的汪洋之中。
墨夷小白的眼只望見黑暗,在水中沉浮了片刻細細感受了下周圍,隨后便向著有些微妖氣的方向游了過去。
無盡的黑暗、無際的黑水、四周尸臭濃郁,擾亂了他的嗅覺,對于無法視物的他來說便是雪上加霜。
而一落水后,周圍又隱隱響起了似近似遠的嘈嘈之聲,絲絲縷縷傳入耳中,讓人心情煩躁卻又昏昏欲睡。
墨夷小白只能加倍的打起精神,向著未知的方向快速游去。
連番的苦撐,他已經十分疲憊了,身上的累還在其次,精神上的壓力已是沉重如山。
如果他們真的在河妖的肚子里,在這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茫茫黑水中,前途可謂渺茫至極。
他也撐不了多久了,等到真氣散了還在水中的話,就算他一時無事,沈遙華可就不一定了。
沉穩如他,便也漸漸焦急起來。
時間緩逝,真氣不支,身體沉重,眼皮更加沉重……
就在他支撐不住時,前方突然傳來了咆哮聲,如炸雷般驚天動地。
河妖!
墨夷小白大喜,忽的有了力氣,極快的像聲音處游去。
轟隆……轟隆……轟隆隆……
昏死過去的沈遙華這時也被愈來愈響的炸雷聲驚醒,一睜眼,便看到一條金光閃閃的龐然大物在半空中與麒麟悍然相撞。
老神婆就在不遠處念咒起舞,頭上立著一尊人高的白玉像,身前是一根杖般的東西,正不斷的向龐然大物大物身上擊去。
玉像與杖都極為眼熟,沈遙華縱是頭腦混沌,也很快便看出來那是巫祖像與墨玉簪子。
原本巴掌大的玉像和小小的簪子都放大了數倍,玉像身上泛著灼灼銀光,將老神婆籠罩其中,如神光罩體。
老神婆的手緩緩如抽絲般吸取著銀光,再將其緩慢的送入麒麟體內,每送一分,麒麟便也大上一分,漸漸的,也成了一只泛著銀光的龐然大物。
沈遙華正瞧的目眩神迷,一金一銀在半空中砰然相撞,霎時間整個天地間充滿了刺眼的光芒和劇烈的震動。
她與墨夷小白不得不同時閉上了眼睛,即便如此,也還是被刺激的淚流不止。
過了好一陣子震蕩才慢慢止住,沈遙華慢慢睜開眼睛,忽的發覺身邊的景物完全變了。
原本的黑暗與黑水都已消失,她身一處金光耀眼之處,腳下紅通通不知是什么東西,軟中帶硬,還微微有些彈力。
她茫然抬頭,看著沉靜如舊的墨夷小白,低低問道:“我們這是到了哪里?”
她一直被抱在一個瘦削而堅實的懷抱中,全身無力頭腦昏沉,若不是看到墨夷小白,恐怕會以為自己一直在做著噩夢。
這一晚發生的事實在是太多太怪了,怪的她都不愿意相信了。
墨夷小白站著未動,因為在黑暗中待久了一時不大適應光亮而微微瞇著眼。
他警惕又不露聲色的打量著四周,聽到沈遙華的問話微微搖了搖頭,垂下眼低聲問道:“你可覺得哪里不適?”
他五官深刻,極黑的眉眼重墨般潑入人的眼,卻又隔著一層飄渺云霧,令他有深可比夜色而光亮又壓不住的奇異神采。
他適合站在高處沐浴著萬丈光芒,亦適合在黑暗中暗自生光輝。
沈遙華十分羨慕他身上自帶的光彩,想著自己總是灰頭土臉的凄慘樣子,忍不住嘆了口氣,回答道:“我也沒覺得哪里不適,反正就是不大能動,頭上像壓了塊磨盤,肚子里火燒火燎的,可能是餓的……”
她嘰嘰呱呱說,墨夷小白靜靜的聽。
清冷孤傲心性堅忍又滿懷仇恨的少年,因為共患難的原因,對她展現出前所未有的寬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