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下,花海中,一男子白衣飄飄翩然若仙,赤足踏花而過片葉不驚,在他身后跟著的沈遙華,雙眼發直,手腳僵硬,像只僵尸一般。
在花海的中央有一個很大的洞口,沿著青玉階走下去,霍然入眼的是極其寬闊的大廳,白玉墻,青玉地,金環廊柱,錦繡朱簾,一應擺設皆華貴非常。
行過大廳后是一條白玉長廊,其后有極闊大的碧水庭園,水榭亭臺,珍花奇草滿鋪于地,再后是一間間獨門庭院,一幢幢雕欄畫棟的小樓悠然而立,美不勝收。
‘啪啪!’
男人輕輕拍了兩下手掌,沈遙華身子突然一顫,‘啊’的一聲醒了過來。
還沒等她看清周圍,突然從樓中涌出了幾十個女孩子,年紀在七到九歲不等,穿著華貴的彩衣,一個個粉雕玉琢,笑意嫣然。
女孩子們涌到男人身邊,神情恭謹中又透著親熱,皆用好奇的目光看向沈遙華,對著她友善的笑著。
沈遙華眼睛又直了,不是嚇的也不是中了術,是那些女孩子們的眼神,太友善太純真,隱隱還透著些討好的意味,讓一直倍受冷眼的她一時有些接受不了。
要知道她在明珠堂的九個月里,除了柳鴛兒對她和善了那么一次,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帶著些惡意的,在一個人無故受欺時冷眼旁觀,也可稱之為惡意。
就在這九個月之前,她才失去了相依為命的親人,之后就是綿綿不絕的雪上加霜。
她從一片陰慘慘的地方突然就到了瓊樓玉宇般的仙境之地,有那么多女孩子對她表達善意,讓她覺得自己在做夢。
但她很快便清醒了過來,因為那個男人,笑的實在不像個好人。
其實人家笑的很好看,眉眼飛揚,姿容瀲滟,只是沈遙華實在是沒辦法欣賞,她覺得只有狐貍精才會這般勾人的笑。
沈遙華從面色紅潤的女孩子們身上一一看去,疑惑的抓了抓頭,也不知怎么地,她總覺得自己掉進了妖精洞,那男人怎么看怎么像只狐貍,那些乖巧可愛的女娃們也不對勁,面前的東西處處透著怪異卻又感覺不到妖氣。
沈遙華眉頭越皺越緊,她居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來的,而且她手腕上的珠子不見了。
“你找它?”
男人淺笑嫣然,手指上轉著一根紅繩編成的手鏈,鏈上兩顆珠子,一紅一碧。
“還我。”
沈遙華距他十步開外,小手一攤,索要自己的東西。
“過來拿。”
男人笑,眉梢眼角風情流轉,笑出一臉狐貍相。
沈遙華看得直翻白眼,忍不住說道:“你又不是妖,干嘛笑的妖里妖氣。”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妖?”
男人也翻個白眼,翻的眼波橫飛,媚氣盈盈。
沈遙華不小心瞧到了,打了冷戰,嫌棄的看了他一眼,側過身子繃著臉道:“你把我抓來想干什么?”
“要你的眼,要你的心。”
被一個孩子給嫌棄了,男人有些生氣,收了笑,也繃起了臉。
沈遙華悄悄瞟了他一眼,覺得這人笑的時候像只狐貍,不笑的時候更像狐貍,她說不清楚,反正覺得他那張臉很假,笑與不笑都透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陰郁森涼。
“我不給。”
沈遙華挺直脊背干脆的拒絕,也不知自己從哪來的底氣。
這時她才發現自己就站在一條白玉吊橋的橋頭處,不遠處荷蓮相依,橋下是清澈見底的湖水,七彩的魚兒在水中歡快的游動在她的倒影之中,她的身影清晰,臉兒小小,眼兒圓圓,看不出有驚怕之氣。
“不給也得給。”
男人原本是坐在岸邊亭中,說著話拂袖而起,一步便到了沈遙華身邊,五指成爪,閃電般挖向她的心臟。
沈遙華沒想到他說翻臉就翻臉,說下殺手就下殺手,一時間根本來不及反應,只是傻乎乎的‘呃’了一聲,隨后便聽到‘噼啪’一聲,像是燃燒的木柴爆出了火星,好似她也真的看到了一點火星,然后男人突然又不見了。
沈遙華抬起眼時,他已經回到了亭中,這一來一回只是眨眼間的事,亭內亭外的孩子們像她一樣沒反應過來。
男人陰著一張臉,盯著自己的手指猛瞧。
他面沉如水,在他旁邊的女孩子們一個個便哆嗦起來,想躲不敢躲想退不敢退,似乎連怕都不敢,只是忍不住而已。
看到她黑沉沉的臉,沈遙華反而松了口氣,這下別扭的感覺沒了,不過當男人抬眼瞟了她一眼時,不妙的感覺像張大網般撲面罩來。
“呵呵……”
他對著沈遙華笑,聲笑而人未笑,一雙美妙的鳳眼滿是陰辣辣的光。
沈遙華不自覺的吞了下口水,纖弱的脊背卻挺的更直了些,干巴巴的說道:“自作孽不可活……”
話說完,沈遙華便覺得腦子嗡的一聲,因為那位的臉色已經猙獰了起來。
她不是故意要激怒他的,只是那句話她聽老神婆說過太多次了,她便應景的說了出來。
剛才的事她不是十分明白,但知道自己身體里有什么保護了自己還傷到了那個男人,她眼神好,看到了他紫黑色的指尖,像中毒了似的。
到底是什么救了我呢?
沈遙華這時還不知道凰蠱的事,似乎每個知情的人都忘記了告訴她這個當事者。
而沈遙華想了一想,突然心頭一跳,狂喜著按上了心口,激動的全身顫抖起來。
婆婆,一定是婆婆!
婆婆她還在,她還在護佑著我……
她漲紅著臉哆嗦個不停,兇神惡煞盯著他的男人慢慢皺起長眉,懷疑的看了她一眼,再一眼,又一眼……
難道她有癲病?
男人眼中的懷疑慢慢變成嫌棄,剛想遙遙一掌將她拍進河里去,手揚起來時瞟了她一眼又覺得不像,她的眼睛太亮,像是一個人終于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寶貝一樣。
她眼中的不同尋常亮是積滿了淚水所致,當那亮光凝聚到一定程度,眼中便再積聚不下,在她一個眨眼間,便化成奔涌的流水,洶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