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遙華吞下精魄珠的霎那,一陣強盛的碧色光芒突然由她身上爆開,像一只巨大的光球將她籠罩于其中,同時靠近她身邊的不管是人是鬼,都被碧光遠遠的逼退開去。
他(它)們雖被逼退,卻都變得興奮或狂躁起來,瘋了似的沖撞著碧光。
沈遙華面色凝重的立于碧光中心,看起來屹立如松,穩如磐石,實際上她不得不將全副心神都凝聚于體內,對外界之事一無所覺得。
如果她的身體是堤壩,碧珠入體便如咆哮洪流般洶涌而來,讓她時時覺得自己會在洪流的沖撞下崩塌覆滅。
東西真的不能隨便亂吃!
但吞下去再后悔已經晚了,碧珠入體便散,吐是吐不出來了,只能盡力去補救了。
她將全部靈力都護在了‘堤壩’上,一邊頂著巨大的壓力筑防,一邊艱難的打開一條縫隙,將洶涌的洪流擠壓成細流,絲絲縷縷的引入靈池之中。
說來容易,過程何其艱險。
只要稍有不慎,她身體的‘堤壩’便會被沖毀,她沈遙華瞬間便會不復存在。
她全身因為用力而僵硬如石,唇角有一線深紅蜿蜒而下,漸漸染紅了衣襟。
夜盡,日出,日落,夜起……
沈遙華雙眼緊閉,在她的世界中每個霎那都過的十分漫長,渾然不覺外界變化。
身外的碧光漸漸縮小,那些因為陽光而消失的鬼魂又因為夜色降臨而歸,比前一晚還要多上許多。
村民與弟子在陽光起時昏倒在地,也因為夜色再度而起,與鬼魂們一起,比前一晚更猛烈的沖撞著碧光。
原本擴散數丈的碧光,經過一天一夜后只有不到丈許,隨著人鬼的沖撞,無數細碎的碧光像被驚起的螢火蟲般飄蕩而起,轉眼間便又消失無蹤。
沈遙華這時已陷入了另一個狀態之中。
洶涌的洪流已經平緩,不再需要她強行引導便會自動流入她的靈池,細流涓涓,碧光漫漫,如暴雨之后出現的晴空,讓人呼吸清暢,身心舒朗。
沈遙華石頭般的站了一天一夜,驚濤駭浪之后的平靜最是容易讓人心神松動,她險些便墜入那片平靜之中。
就在她搖搖欲墜時,一個她此生聽過的最動聽,最清越的聲音響在了意識之中,霎時便如九天直下的甘霖沁入心魂,令她身魂皆為之一清。
那個她看不見的他輕笑了一聲,聲音淡而不疏,渺而不遠。
他說:“我曾預見過大難來時會有人相助,只是想不到會是個小姑娘。”
他說他在近百年內,每過十年便凝出一顆精魄珠,如今煉出了九顆,分別埋在了半山的九個地方,如今她取到了一顆主珠,還有八顆,需要她去找出來,凝聚成一顆,在小邪魔成形時,丟入花心之中。
花心處指的便是山頭。
他說:“我現在勉強拖住這些孽障,對于其他已是力不從心,便只能拜托你了。”
他的聲音太溫柔,太動聽,沈遙華覺得便是他讓自己去死她也能心甘情愿的抹脖子,她毫不猶豫的便答應了,按著指示風一般的跑向最近的藏珠處,什么疲憊呀,危險啊,鬼啊人啊展纖纖啊……全拋到了腦后。
她身上的碧光支撐不了太久,她必須在碧光被撞散前尋到下一顆,否則村民和弟子們精血被耗盡,只有死路一條。
她在鬼魂凝聚成的黑色洪流中奔行,那些洪流的煞氣如砂石般瘋狂磨礪著碧光,她跑的越快,碧光被消耗的速度也就越快。
近千米的距離,如同千里。
鬼魂似乎知道她的目的一般,在瘋狂阻攔的同時不斷織造著幻象,嘯嘯鬼聲中,沈遙華眼前時而是兇猛惡獸,時而是各種怪物,時而是瓊樓玉宇,時而是無底深淵……
不管前面出現的是什么,哪怕是她曾住過的小院,哪怕是老神婆現身阻擋,沈遙華皆能視而不見。
她能如此淡然以對,得益于她在石陣中的鍛煉。
那個只要心神一動便會出現幻像的石陣,她能在其中枯坐半夜仍保持心神清明,現下的幻像也不會讓她陷入,只是讓她更難看清前路。
她的靈眼加上靈氣并不能沖透重重鬼霧,釋放出的靈念可‘看’度也有限,如果不是靈池內吸收了許多的山神精魄,她的靈氣根本就支撐不了多久。
“你小小年紀,倒比我預期之中還要出色許多。”
他淡淡一句贊賞,沈遙華有些倦怠的身體立刻便充滿了力量,又可以精神抖擻的向前沖了。
“無須慌亂,它們縱是數量再多聲勢再壯,這也終歸不是它們的世界,只要我還在的一日,便不會讓它們為禍四方。”
他的聲音恍若風般清渺,亦有著雷霆霹靂亦難憾動的穩與靜。
沈遙華的心便也跟著穩了,靜了。
他是秀玉山神,只是一方之靈,甚至算不上真正的神仙,沈遙華卻甘愿服從他的每一句話,為他覺得擔憂,根本沒想過自己。
她沒見過他,不了解他,但就是相信他,
他是個有著非凡魅力和魔力的神。
沈遙華沉著的取到了第二顆精魄珠,吸入體內后身上的碧光已近消失。
“你的靈池已自成一方天地,非大能者不可修成,以你的年紀更是絕不可能,若非你這靈池,我想要安安靜靜將精魄珠凝聚于一處便不可能,你是個有造化的,碰到你我便也沾了許多幸運。”
他聲中帶笑,讓人聽起來額外愉悅。
沈遙華臉上便帶了笑意,兇猛如下山虎般沖向下一個藏珠地點。
他在她靈池中,那些精魄不再需要她費心,他還貼心的在她身上覆了層層碧光,每有破碎便立刻補上,她只是負責向前沖便好。
就在她覺得一切事情都在向著美好的方向發展而去時,身后突然傳來了一陣尖叫聲。
“沈遙華,救命!”
“沈遙華別跑了,快來救我們。”
一串串尖叫聲刺破層層鬼影,清晰的傳入沈遙華耳中,令她的腳步一滯,忍不住回了頭。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