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白蓮花的二三事

第177章 蓮貴人

剜我濁淚眼,換君半生明。

若說要總結韓玉瑾對沈遠寧的情感,這兩句便是最真實的寫照。

距離那次最后的談話,已經過了三日。

沈遠寧一刻也不停歇的使自己忙碌起來,似乎只要一停下,耳邊就會想起她臨走前說的那句話:歸根結底,只是因我不夠愛你。

或許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所說的話到底有多絕情。她說,她曾經心動過,卻又為那份心動不值,這些話沈遠寧聽著,仿佛被刀子凌遲著一樣。

這三天里,陳府不止一次的給沈遠寧遞話,沈遠寧都仿佛沒看懂一般。

這日下了朝,出宮門的時候陳月喬的父親陳儒之攔住了沈遠寧,面色尷尬的正準備說話,卻見京城的府尹于大人走了過來,那些為陳月喬開脫的話怎么也說不出來了。

寒暄過后,于大人說道:

“世子,下官有事想邀您一敘,不知可有空閑?”

陳儒之只好看著沈遠寧隨于大人而去,心中不住的惱火。若非是月喬行事有差池,誰又耐煩跟他啰嗦什么。

月喬的事瞞著陳閣老,被大楊氏壓了下來,讓陳儒之找沈遠寧,無論如何不能將此事透露給陳閣老,不然陳月喬焉有好果子吃?陳家家門里絕不能出現被休棄的女兒。

當沈遠寧聽到于大人說,韓玉瑾已將和離書遞到了順天府,心思不由得沉了三分,面上卻沒有顯露出來,只平靜的說:

“這段日子內子與我慪氣,搬回了娘家住著。我因為公事冷落了她,倒是她胡鬧起來麻煩大人了。”

于大人接了韓玉瑾的和離書之后不由得頭疼,倒不是因為越陽侯府的世家門庭,只是因為韓玉瑾與沈遠寧的這段親事當時轟動一時,是孝昭帝欽賜的,如今和離,卻不是自己能管的。現在聽沈遠寧如此說。便笑了笑。安慰了兩句:

“年輕夫妻都是免不了口角,既然是郡主的賭氣之舉,那世子就還給郡主吧。這女人都是吃軟不吃硬的。世子好好的哄幾句,郡主的火氣自然就消了。”

沈遠寧心說,站著說話不腰疼,那是你沒見過軟硬不吃的!

韓玉瑾若要和離。還真得經過順天府,御賜的姻緣。順天府也不敢隨隨便便就同意了,沈遠寧想到這里,便感謝了于大人一番,想著拖住韓玉瑾。沒有和離,她總歸還是自己的老婆。

辭別了于大人,沈遠寧就去了忠烈王府。成功的吃了閉門羹,只好無奈的回了侯府。

后去后便有小廝在門口等著傳話。陸氏讓他下了朝就去世安堂,沈遠寧去了世安堂之后,陸氏正在等著他。

見到沈遠寧進來,陸氏開門見山說道:

“你準備把蘅蕪苑那位如何處置?這兩天鬧了多少回要見你,再這樣鬧下去,可別怪我出手不留情面。”

陸氏說的極其不客氣,見沈遠寧皺著眉頭不言不語,心里不由得惱火:

“寧兒,平日里我就不說了,只這次,翻出那賤人多少陰私之事,往日里背著人還不知道怎么做怪呢,這次是玉瑾搶的先機,揭露了她的陰謀,若是玉瑾沒留個心眼,豈不白白被她冤枉死,你還對她留著情面,也不怪玉瑾生你的氣,換做是我,也必定是惱透了你。”

沈遠寧知道韓玉瑾生氣,但絕不僅僅是因為陳月喬生氣。關于月喬,沈遠寧還真不知道要如何處置,從心底里,他沒想過休妻,或許心里對月喬還有那么一絲愧疚之感,那日她說的話很對,這些事情上,若是有錯,也是自己的錯處最大,月喬與玉瑾都是無辜的。

“母親,我等會去蘅蕪苑,月喬的事情您就別管了。”

陸氏不由得氣結,又是讓自己別管,他也不看看,現在他的后院亂成什么樣子了!

沈遠寧出了世安堂就去了蘅蕪苑,院子里冷冷清清,除了弄琴與受著傷的孫嬤嬤,便只有兩個粗使得婆子在了。

陳家來的一眾人都遣送了回去,對于這個院子里的事,陸氏也不甚傷心,并沒有指派另外的人來替補。

沈遠寧邁步走進了上房,只見陳月喬坐在窗前,對著窗外的一顆梧桐樹發呆,人仿佛變成了呆呆的木偶,沒有一絲精氣神兒。

聽到有響動,陳月喬木訥的轉過頭來,看到沈遠寧的那一刻,她眼底迸發的光彩,讓沈遠寧心中感覺到一痛。

陳月喬站起身來,撲到了沈遠寧身上,嚶嚶的哭著:

“夫君,我知錯了,我真的知錯了,你惱我恨我,我都理解,但是你不要不理我,除了你,我什么都沒有了......”

陳月喬俯在沈遠寧的胸口,哭的好不可憐,沈遠寧抬起胳膊,準備輕拍著她的后背安慰她,隨后想到了之前她做下的事,心里猶如被潑了一盆冷水,瞬間冷了下來。

感覺不到沈遠寧的回應,陳月喬要了下嘴唇,扶著沈遠寧站了起來,梨花帶雨的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自責的說:

“夫君,以前都是我錯了,你給我機會,我去給玉瑾妹妹賠罪,只要她能諒解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沈遠寧低下頭,看著她煞白著一張小臉,點點淚痕,若是以往,這樣楚楚可憐的模樣,指不定會惹起自己多少憐惜,只是此刻。沈遠寧心底更多的是無奈。

“月喬,我今天來是有話對你說。”

沈遠寧聲音平靜,分不出喜怒。扶著她站好后,沈遠寧微微的后退了一步,陳月喬看到他這個動作,呼吸微微一滯,隨后便是無邊無盡的心痛,他竟避自己如毒蝎到如此地步。

沈遠寧見她站好后,平靜說道:

“經了這么多事,我們都不可能回到原來的樣子了。那些你做下的事情,也不可能挽回了,如今,我們都別再勉強彼此了,你若想走,我同意跟你和離,對外只說我沈遠寧對不起你。我絕不說二話。”

陳月喬聽他說完。臉色又白了兩分,連連后退,待她反應過來后。又上前一步,抓住沈遠寧的衣袖,凄切的懇求道:

“我不要和離,我絕不會和離。你休想趕我走!”

憑著陳月喬所做的事情,就是給她一封休書也不為過。沈遠寧畢竟念著往日的情分。不忍心走那一步,但是他也不想再看到陳月喬了。

女人之間的嫉妒,他能理解,就是他何嘗不嫉妒周承安。但是,行事做派不能失了本心才是。

陳月喬能不顧韓玉瑾的救她一次的恩情,轉眼便能去設計她的清白。那次若非是被周承安所救,后果不堪想象。

散布流言毀了韓玉瑾的名譽。出手就要了玲瓏肚子的孩子,這樣的陳月喬讓沈遠寧感覺到害怕和冰冷。

“若是你不想走,留在這里,今日便是最后一面,母親是不會愿意見到你的,你日后就不要再出這蘅蕪苑了。”

沈遠寧最后一個字說完,徹底擊垮了陳月喬心里所有的城墻,全身無力的軟倒在了地上,怔愣著說不出一句話。

沈遠寧看著她,說不難受是不可能的,硬起心腸說道:

“你若想好了,著人通知我。”

說完,就轉身準備出去。當他走到門口時,聽到后來傳來陳月喬幽幽的聲音:

“夫君,你愛過我嗎?”

沈遠寧一愣,頓住了腳步。

心底也在問自己,愛過嗎?沈遠寧分不清楚當初的執念是否是愛,現在想來,如果當初自己沒有娶韓玉瑾,月喬不會變得這么可怕,天長日久,或許自己跟月喬會尋得屬于他們的愛。

可是,畢竟是如果。

沈遠寧沒有回答,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唯有陳月喬一人俯在地上嗚嗚的痛哭。

許久沒有順天府的回信兒,韓玉瑾一打聽才知道讓沈遠寧給糊弄了去,幾經思考,親自寫了一封信,想送給陳貴妃,想到當初陳貴妃給了自己一個出入宮廷的牌子,便尋了出來,套車去了皇宮。

見到陳貴妃,向陳貴妃說明了此行的目的后,陳貴妃定定的看著韓玉瑾說:

“你可要想清楚了,凡是御賜的親事,還沒有和離的先例,萬一陛下心里惱火,奪了你的封號就得不償失了。”

這些韓玉瑾已經想過了,當初是有些顧忌這些,畢竟現在的身份給了自己許多的便利。如今她已經相通,不會再去為這些虛名糾結。

“玉瑾想清楚了!”

看著韓玉瑾語氣神態堅定不移的表達自己的想法,陳貴妃也是無奈,嘆了一口氣說:

“既然你想清楚了,回頭我就跟陛下說一聲,成不成的我也不能保證。”

“多謝姨母費心了。”

陳貴妃又留了韓玉瑾說了會話,后來有內侍過來傳話,說是孝昭帝午膳準備擺在昭陽殿,韓玉瑾識趣的告辭了。

出了昭陽殿往宣德門走的時候,路上遇到了坐著軟攆的蓮貴人,遠遠看到她的時候,韓玉瑾放慢了腳步,只等著她的軟攆走過去,自己再走,省得到時候遇到,她在趁機為難自己。

沒曾想,蓮貴人也看到了她,竟然不走了,讓內侍放下軟攆,招手讓身邊的宮女去叫韓玉瑾過來。

真是越怕什么越來什么,看到蓮貴人不懷好意的笑容,韓玉瑾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看了看左右,人來人往的,蓮貴人縱然想對自己不利,也不好下手,韓玉瑾在心里安慰自己,安全起見,她轉身吩咐了身后陳貴妃宮里的宮女:

“你回去吧,不用送我了,若是貴妃娘娘問起,你就說我陪著蓮貴人呢。”

一邊說著,韓玉瑾一邊給那小宮女使了眼色,那宮女不動聲色的應了一聲,福了福身就回了昭陽殿。

韓玉瑾走近蓮貴人時,蓮貴人已經站起了身,算來蓮貴人已經五個月的身子,韓玉瑾對孕婦不甚了解,只是覺得她的肚子有些偏大。

可能是懷孕的緣故,看著比上次豐潤了不少,大朵牡丹翠綠煙紗碧霞羅,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綠葉裙,身披金絲薄煙翠綠紗。低垂鬢發斜插鑲嵌珍珠碧玉步搖,媚眼如絲,豐唇如火,這樣的容貌怪不得昌王迷得欲生欲死,連個女人看著都覺得驚心動魄。可以想象當初周承安的母親是何等的風華絕代。

她打量蓮貴人的同時,蓮貴人也在看著她。

只見她穿著一襲普通的湖藍色廣袖長裙,沒甚裝點,比初次見她清瘦了不少,看著也越發高挑,倒顯得更為窈窕,眉間流露出淡淡的清冷之色,蓮貴人便知道她不情愿遇到自己,當看到她的神色不佳,蓮貴人心情就說不出的暢快。

“瑾玉郡主是不耐煩看到我嗎,怎么一臉不樂意的樣子?”

韓玉瑾心底翻了個白眼,心說:你真有自知之明。

面上卻不能顯露,做出了微笑的樣子,恭敬謙和的說:

“娘娘說的哪里話,瑾玉沒有不樂意。”

諒你也不敢!

蓮貴人不動聲色的冷哼一聲,也笑著跟她打太極說:

“既然瑾玉郡主樂意陪著我,剛好今日我有興致,郡主陪我到御花園走走吧。”

韓玉瑾眼皮不由得一陣狂跳,這節奏,挺危險啊!

韓玉瑾微微顰了一下眉頭,準備以還有事做借口推了,就聽到蓮貴人說:

“錦兒,扶著瑾玉郡主隨我走吧。”

竟然不給韓玉瑾說話的機會,韓玉瑾這次十分的肯定來者不善,這一去,前路不定有什么危險呢。

只盼著陳貴妃收到消息,前來解救自己一二。為今之計,只有硬著頭皮跟在蓮貴人的身后。

卻說那邊孝昭帝剛剛來到昭陽殿,陳貴妃正殷勤侍奉著,那宮女進殿后看到孝昭帝已經來了,不好上前去打擾,便低聲對陳貴妃身邊的女官說道:

“姑姑,郡主被蓮貴人請了去。”

那女官一聽,便皺起了眉頭。

自那次賞荷宴后,后宮的女人誰不知韓玉瑾得罪了蓮貴人,蓮貴人這會把韓玉瑾請走,肯定沒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