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動也不能動的趴在地板上,地板真的很涼,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臉上也很痛,連同整個頭部都在鉆心的痛;周圍特別的吵,有無數的聲音在耳邊嘶吼,似乎有一伙人沖進來了,有人在叫罵,有人在制止,有人想要沖上來踹她,似乎被誰給擋住了……
昏昏沉沉間,她聽到一聲槍響,人群的吼叫聲忽然就消失了。
安靜了啊,這樣子就沒有人再來打擾自己了吧?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昏過去了?
然后,世界終于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于從昏睡中緩緩醒來,不,是因為有人在拍自己的手,不斷叫著:“梁初!梁初!”
她皺了皺眉頭,從噩夢中掙扎著想要醒來,還是那個夢,一片耀目的白,有男人,也有女人,有咆哮,有懇求,然后就是無休無止悲傷到極致的哭泣。只是不知道那些聲音都在說些什么,只覺得很害怕,很害怕……
視線漸漸對焦,眼前的人漸漸清晰,是藍醫生。
“藍爺爺……”梁初含糊不清的動了動嘴,聲音異常干澀,牽扯著整個臉和頭都痛。
“剛才你是不是做噩夢了。”藍爺爺和藹的說,聲音溫和得讓她忍不住想要掉淚。
“不許哭!”身邊一個嚴厲的男聲傳來,帶著一絲氣惱。一張冷厲英俊的臉進入視野中,緊緊皺著眉——是歐文教官。此刻他黑色的斗篷下還穿著筆挺的軍服,看起來是從部隊里匆匆趕來的。
“教官……”她忍住淚意,低聲道。
“現在有臉哭了,剛才怎么不知道害怕?”教官咬牙切齒的走上前來。“要不是我讓人注意盯著點這里,還不知道你今天要被揍成什么樣!”
“謝謝……”梁初的臉腫得厲害,吐字不清。
“謝個屁!你就不知道報警嗎?再不濟打電話聯系我或者藍醫生啊!就憑自己生扛,你能耐不小啊!”教官語氣里滿滿的恨鐵不成鋼。
她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大概從小打大從沒有試過依賴誰,也沒有人可以讓她依賴,漸漸的,遇到事只會靠自己撐著。
但凡世上有一個人可以信任,自己還扛個屁啊!她眼淚又漫了上來。
“說了不許哭!”歐文教官越發惱火,嚴厲的臉上就要噴出火來,他最煩女人哭,偏偏這個家伙平時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讓人差點忘了她還是個小女生。
“隨便說幾句就哭,你就這么嬌氣!”
您誤會了,我不是被您罵哭的……她想辯解又辯解不出來,難過得腦袋更疼了。
幸虧藍爺爺主動發話了,“算了算了,別怪她了。這次梁初做得不錯,她把那個人給救活了,剛才已經抬回去了。”
那就是沒事了吧,她眼里由衷的涌起一股笑意。
藍醫生笑瞇瞇的看看她,“歐文替你解釋過了,那伙人已經知道是你救了他,也給他們看了你輸血的記錄,所以千恩萬謝的,說是改天還要來跟你當面道謝。”
“還是讓他們別來了吧……”梁初苦笑,做的時候不知道輕重,只知道事從權宜說做就做了,現在想來還真是后怕,自己未經家屬同意就亂輸血,萬一沒救活,還不被這伙人揍死啊!
歐文教官哼了一聲,“你膽子還真大啊!真不知道送你來這里究竟對不對!”
她擠出一絲笑來,“對的,對的,您看我最近手藝見長啊,這里的機會太難得了,我一直就想謝謝教官!”長句子說完臉和腦袋一起都在疼,她忍不住哼哼一聲。
“算了,你休息吧。有事聯系我。”教官說完,戴起兜帽,轉身朝屋外走去。
“教官再見……”她感激的掙扎著要起來,無奈腦袋晃一下都暈,又躺了回去。
“躺著吧!記得少給我惹事就行!”隨之贈送她一枚冷漠白眼。
門口持槍筆挺而立的幾人待他出來,立即邁著整齊的步伐,尾隨而去。
圍在診所周圍看熱鬧的人群早已經被這伙渾身透著殺戮之氣的正規軍人嚇跑了,此刻的診所里異常安靜。
教官好兇啊!不過有什么關系呢,知道這世界上還有人關心自己,果然很讓人開心啊!梁初忍不住笑起來。
哎呦,扯著臉好痛!
藍爺爺替她把醫用恢復面罩戴起來,再固定好頭部,笑瞇瞇的說道:“別動了,把這些戴好,過兩天就能恢復了。幸虧沒有骨折,不然,這么漂亮的臉蛋上這么來一刀……”說完在她左側臉頰上劃了一下,嚇得她頭一縮,扯得整個腦袋一陣疼,“哎呦……藍爺爺又騙人了,哪有這么治骨折的!”
藍爺爺呵呵笑著站起身來,“呵呵,被人揍傻了也不好治啊!好了,別說話了,我給你打一針止痛藥,你睡一會兒吧!”說完輕輕替她掖了掖被角。
“謝謝爺爺。”
面對任何一點別人的善意,梁初都會覺得無比溫暖感動,她一直就像是一個小小的太陽能板,不斷收集世間的好意,再把它成倍成倍的付出去,溫暖身邊每一個人,絲毫沒有在意身后落下的那一道陰影。
只隔了一天,那伙人就又來了。梁初正綁著繃帶戴著面罩在治療室里自己替自己打針。
看見那伙兇神惡煞的家伙大步走進來,她心理陰影又出來了,不自覺的往后一縮,“干什么,你們!”
醫療機器人剛準備進針,她一退,一針打偏,正好戳在她的大腿上,“哎呦!”梁初疼得齜牙咧嘴,怪叫起來。
“梁醫生,對不住了,我……那天都怪我不好,一時沖動……唉!”馬克大聲說著,滿臉懊惱的走到梁初面前。
梁初手忙腳亂的一邊拉好白大褂,一邊指著外間的凳子,“好說,好說!你們坐!”
幾個男人顯然沒明白梁初的尷尬,還要拉梁初的手,“梁醫生,后來我們都知道了,多虧你啊,要不然……”
“知道了,你們出去好不好!”梁初大聲,無奈的指指自己自己的腦袋,上面還掛著幾根理療用的線,再指指脫了一半露出粉紅T恤的白大褂,這種畫風看起來很詭異很傻好不好!這時候診所里還跟進來許多吃瓜群眾盯著她這邊看,非常影響一名美女醫生的高大形象好不好!
幾個大男人終于明白了,訕笑著退出了治療室。
梁初取下面罩,整理好頭發和衣服才走了出來。外間藍醫生坐在桌子面前已經一板一眼教訓他們半天了,“所以啊,你們要相信我們醫生都是有醫德的,不論是誰,只要到了我們手里,就一定會盡心的治!你們不放心我們醫生,還能放心誰呢,你說是不是?”
“是是是,您說得對!”幾個人點頭如搗蒜,“所以我們兄弟幾個今天來,就是專門向梁醫生道歉的!”
“道歉就不用了,人前人后別凈說我們人類有多不好我就心滿意足了!”梁初插話道。
“不會不會!”幾個人忙擺著手搶著說,“這次我們算是看明白了,人類,尤其是梁醫生這樣的人類,是真心實意在幫助我們,我們心里都感激著呢!”
看他們一臉誠懇,梁初也不好再指責下去,擺擺手,“知道了,你們回去吧!藥我會繼續開。”
馬克笑著,低下頭抱過來一個保溫飯煲,陪著小心遞到梁初面前。“梁醫生,您看我們也不比別的人,家里窮,沒什么好感謝你們的,您看,這是我做的一點吃的,您要是不嫌棄的話……”
梁初趕忙推辭,“不用不用,別客氣都是應該的!”
馬克生怕她不收,著急道:“您那天給我兄弟輸了那么多血,還被我……我們都特別內疚,這是我煲的一點湯,特意拿來給您補補身子!”
聽到是煲湯,梁初眼睛亮了亮,多少年沒喝過煲湯了,常年在外讀書,生活拮據,能吃營養糊就營養糊湊合,吃點普通肉菜就算加餐了,煲湯,更是奢侈得想都不敢想。
看見梁初猶豫,旁邊的男子也忙著替他說話:“是呀梁醫生,我大哥生病之前可是咱們這里最好的酒店的大廚,你們約克城還專門有人來這里吃他做的菜呢!”
“是嗎。”梁初不舍得再推辭,小心翼翼的接過飯煲。
看她收下了,馬克高興得什么似的,忙著取來碗勺,把湯分給兩位醫生嘗。
接過滿滿一碗煲湯,一股鮮香撲鼻而來,梁初陶醉的問了問,是有機食材散發的特有香甜。迫不及待嘗了一口,暖暖的湯入口鮮滑,口感厚重,實在是人間美味!
一改平時斯文樣子,梁初大口大口的把湯喝得一滴不剩,滿足的放下碗,才看見藍醫生也一臉幸福的端著空空的湯碗。
“很好喝,真的,謝謝你!”梁初微笑的稱贊馬克。
得到她的夸獎,馬克不好意思的撓著頭,“梁醫生夸獎了,我別的不會,就會做點這個,現在失業在家,也沒別的東西好給你們的……”
“這個就很好了啊!”梁初笑著,“你究竟是什么病,為什么會失業呢?”
本來是很隨意的問一句,可是在場的幾個男子都沉默了,小心的看看梁初,又看看馬克。
“嗨,也沒什么稀罕的,就是,就是……”馬克苦澀又無奈的笑了笑,“我是C型體質,這不是,發病了嘛!”
原來如此,對于占據混種近一般數量的C
型來說,到了發病的時候,因為怕承擔相應的醫療責任、以及失去政府保障,沒有企業會再雇傭他們。
梁初點點頭,“明白了,雖然我目前沒有能力為你免費做手術,更不可能注射讓細胞恢復健康的延壽針劑,但還是可以盡量用藥物替你緩解癥狀,延緩病程。”
馬克輕輕的搖搖頭,“謝謝你梁醫生,可是,我失業了,沒有錢。”
幾個男人神色黯然,一起垂下頭去。
“我盡量開便宜一點的藥物……”梁初只覺得喉嚨干啞,不知道能說什么。
想了想,忽然,她抬起頭來,向著正在看診的藍醫生走過去,“藍爺爺,您覺得馬克廚藝怎么樣?”
“挺好,挺好啊!”藍醫生總是笑瞇瞇的。
“那,您說,咱們這里的病人會不會也愛吃他做的飯呢?”
藍醫生不明所以的抬起頭來,“你的意思是?”
梁初微笑著,“我想,咱們每天都有那么多病人,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要留下來治療、觀察,經常還有人因為做了手術要留在治療室住個一、兩晚。如果咱們這里可以提供病人餐的話……”
說完她眨眨大眼睛,狡黠的看著藍醫生。
“哈哈,這主意還不錯,主要是因為你也想吃吧?”藍醫生笑起來。
“這不是順便嘛!”梁初不好意思的笑著,“再說,咱倆誰都不會做飯,我都吃了多久的營養糊了!”
“呵呵,知道啦,這事是你的主意,我可不管。我不能錄用他,這不合規定。但是不反對有人上門給病人送飯。”藍醫生考慮了一瞬說道。
這就是說定了!梁初笑呵呵的轉身對馬克解釋,這里沒有廚房,但是可以由她代為統計需要訂餐的人數和菜色,再由他每天在家做好之后送來。
馬克聽完也是一臉的驚喜,沒想到自己失業之后還能有這樣一份工作,雖然這里的病人很少能訂昂貴的菜品,但畢竟也是一份勉強能夠糊口的收入!
“而且,如果方便的情況下,我可以替你做一點簡單的檢查治療,藥價打折哦!”梁初看著他微笑。
馬克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了,一個大男人,眼眶都微微泛紅了,“梁醫生,你……你真是好人!”
“沒事沒事,好好干,別讓大家失望就好了!”
“一定的!”馬克認真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