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梁金子發現自己勤懇好學不恥下問的優良品格終于被許多人接受了。有時候她躲在門縫后面偷聽問診的時候,屋子里的老醫生會咳嗽一聲,說:“小梁啊,替我倒杯茶來吧,坐了這半天嗓子都冒煙了。”
然后她屁顛顛的端著茶進去、雙手奉上之后,老醫生居然沒有趕她走,偶爾還問她打字快不快,可以替自己打打處方。
這種事情都是這些專家學者的嫡傳弟子才可以干的活,于是梁初受寵若驚的坐在老醫生一干弟子群當中,無視著眾人的白眼,眉開眼笑的抱著電子紙替老醫生謄抄處方。
再不然,她逛到總院研究院那棟樓里,鉆到各個實驗室里借口問人家要不要某某藥的時候,時不時會有人招呼她一聲:“梁醫生,你過來替我看著這些器材不要被人碰到,我從早上到現在還沒吃飯呢,餓死我了。”
“快去快去,您放心,我一定替您守得好好的,絕對不讓敵人搞破壞!”然后就樂滋滋的替人守在實驗室,盯著各種瓶瓶罐罐自己猜測是怎么做到的。雖然肯定看不到實驗過程和實驗報告,但是她已經很滿足了。
看樣子,自己果然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啊!她忍不住嘿嘿的笑。
這天,梁初下了班之后,一邊想著今天還可以去找哪個醫生聊聊天,一邊信步往醫院的側門方向而去。
聯邦總院面積很大,除了病區、住院區和研究院外,另有大片的綠植、運動場、病人娛樂室,甚至還有一個小樹林。她來了這么久,還沒有去側門方向逛過,因為那里有一所環境幽靜、獨立而出的小院,也是她一直以來很想去,又有些不敢去的地方——生命科學研究院。
自己居然沒有考上執照,這件事是從小到大,學業上一直所向披靡的梁初最大的心結。挫敗了這一次,很有韌性的她雖然比以前更努力了,但是每次磨磨蹭蹭靠近這所院子的時候,她發現自己還是沒有勇氣厚著臉皮進去看看。
強烈的自尊心讓她走走停停的繞著小院子轉了好幾圈,可就是沒有勇氣推開那扇代表無盡生命的拱形玻璃門。她羨慕的仰著頭站在大樹下面,望著墻頭上冒出來的一支支樹杈,羨慕得不要不要的。
躊躇半天,終于放棄進去一探究竟的念頭,正準備轉身的時候,自動門忽然緩緩打開了。
梁初一個激靈,下意識的就往旁邊的大樹后面藏過去。可還是晚了,開門的人顯然已經看見她了,一道清越微冷的熟悉聲音響起:“梁初?”
樹后的人聽到這聲音也愣了一瞬,馬上反應過來——是哦,畢業成績第一,執照考試分數第一,他不在這里的話,還會有誰在這里?
她尷尬的笑著,從樹后轉出來:“嗨,路恩!”
對方看見她,眼里也閃過一絲驚訝和……驚喜,很快又變成了冷冷淡淡的神情。站在門口沉默了好一會兒,不知道是該問她是不是有事過來的,還是在這里上班。因為仔細想想,兩種都不太可能。
梁初也覺得不好意思,畢竟自己是就是個關系戶,否則怎么可能來這里。對視得很尷尬,她主動承認:“我在前面的藥品倉庫上班,今天只是隨便逛到這里,沒想到遇上你了。”
路恩點點頭,藥品倉庫啊,那就說得過去了。
“吃過了嗎?正好我準備出來吃晚飯,要不要去食堂看看?”他主動問。
“好。”她點點頭,知道他在這里上班,薪水肯定高得嚇人,于是笑著補充一句:“不過今天你請客!”
他也微微笑著,“對,我請客。”
兩人靜靜朝醫院食堂走。
一路上梁初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路恩也是,快走到的時候,梁初無話找話轉過頭來,“你……”
“你……”誰知道路恩也正準備說話,兩個人相視一笑,又轉回頭來。
“你說吧,我沒什么要說的。”她淺淺一笑。
“我想說的是,你好好備考,如果有任何不明白的地方就來問我。”他很認真的說。
怎么感覺這次沒考上他比我自己還要耿耿于懷啊?她心里一股暖意,又忍不住埋怨自己笨。
認真點點頭,“好。”
他也滿意的點點頭,繼續朝前走。
進了食堂,用餐的人不多,剛找了個位置,不愧是東遠的下屬企業,食堂機器人馬上識別了路恩的點餐習慣,不到兩分鐘,就端上兩人份的熱氣騰騰的營養糊和一份蔬菜來。
路恩尷尬的看看梁初,“別吃這些了,今天想吃點什么,我重新去點。”
梁初理解的笑笑,“這些就挺好啊,和我的習慣一樣呢。”說完才想起來,這么說只怕他要覺得自己看不起他呢,于是接著說:“不過既然你請我,我可得好好敲詐你一頓,什么貴就來點什么吧!”
路恩果然滿意的點點頭,站起身去點餐區取食物,這里的食物也跟當初在學校一樣,有便宜的營養糊、中等的菜蔬,和高價的有機食物。顧慮到路恩在這里的特殊,梁初重新找了一個十分角落的位置,在座位上等他。
不一會兒,路恩端著大大的托盤走了過來——全是有機的蔬菜和肉類,分別擺放在精美的陶瓷餐盤里,香味撲鼻。
梁初驚訝的看著滿滿一桌子,“這么多啊,咱們吃得完嗎?好浪費啊,這得多少錢啊!”
他輕輕笑著,“那就慢慢吃唄。過去沒錢請你吃飯,所以這次剛好一起補上。”
她笑著點點頭,“是哦,第一次去,你硬是讓我餓了一路,其實路邊明明有賣那種很便宜的土豆泥,我故意站在那看了半天,你就是沒給我買!也不知道是沒看見呢,還是裝的。”
他也輕輕笑起來,“當時還真是沒注意,畢竟跟你還不太熟。當時就算你說,我也不會買給你吧!”
“喂,你要不要這么誠實啊,哄哄我會死啊!”梁初故作生氣的捶了他一拳。
“我一向都很誠實。”他故作嚴肅的回答。
“對,你誠實。但是當初是誰明明知道那個燒杯是在酒精燈上面烤了很久的,還故意遞到教授的桌子上給他用,害我們一組的人被罰洗實驗器材整整一個月的?”
“是我。”他十分肯定的點頭,“因為我不喜歡他啊。”
“你是報復他不給你批實驗項目吧!”
“項目還是其次,因為他志大才疏。”他一本正經。
“哈哈哈,好像你也沒有好多少。”
“哪有!”
哈哈哈……
說到往事,兩個人一言一語越聊越愉快,又有了校園里幾年來的熟悉感,大半年的隔膜轉瞬不見,仿佛回到了那段雖然拮據卻很快樂的惺惺相惜的舊時光。
忽然就讓人想起來那句話——唯有南山與君眼,相逢不改舊時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