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皇宮門前,伏荏染坐在馬車里靜靜等著,弗諼和月牙都下去了,同芙顏一般侍立在旁側。
宮門守衛進宮傳稟已經快一個時辰,宮門都下鑰了,還沒帶消息出來。
也不知道是皇宮太大,走迷了路,還是故意晾著她。
等厚重的宮門再打開時,一隊訓練有素、步履齊整的宮人魚貫而出。
為首的是個宦官,頭上籠冠飾以金珰蟬紋,插著貂尾,看來身份不一般。
一路朝馬車行來時,目光不停打量著馬車周邊的人,張揚而犀利,氣勢凌凌。
視線落在弗諼和田廣豐身上時明顯頓了一下,而后不以為然地移開,眼底的鄙夷卻毫不掩飾。
他在馬車前站定,躬身行禮道,“小人鳳棲宮詹事華言見過云桑縣主,小人特遵皇后之命迎縣主入宮。”
“有勞華詹事了。”柔緩地聲音自馬車里傳出。
華詹事循聲抬頭,就見車簾慢掀,瞧清馬車內的女子時,整個人倏忽愣住了。
星落桃花眸,霞向頰邊暈。
迷人的笑唇漾起無邊的柔情,墨緞襲肩,隨意的旖旎到腳邊。
身上無一飾物,素凈到不起眼的裝扮越發突出卓然氣質,一眼便奪人呼吸、攝人心魄。
那眨眼淺笑間的慵懶、飄逸、隨性,讓人目不轉睛。
明明只是一副秀氣溫婉的長相,卻莫名給人驚艷之感。
華詹事又看了看旁邊的弗諼和田廣豐,一個冷傲邪魅,一個靈動白凈,皆是天人姿容,伴在縣主邊倒是無比和諧,大飽眼福。
“荏染初來乍到,日后還要多勞華詹事指點。”
“縣主客氣了!”
華詹事垂著眼瞼,脊背卻站得筆挺,并不似其他宮人彎腰垂頭,帶著一股傲氣。
“不過有件事小人須得告知縣主,皇宮中除了陛下召見的朝臣、衛守皇宮的侍衛,不得有外男入內。”
華詹事話頭一轉,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馬車后的隨行士兵,最后從弗諼和田廣豐身上收攏視線。
伏荏染道,“這些皆是護送我來皇城的行宮守兵,該如何安排華詹事做主便是。至于弗諼和小豐都是我的私人手下,一直負責護我周全,行宮刺殺也多虧弗諼,我才能免遭于難。”
華詹事敷衍地勾了勾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道,“皇后早想到縣主舍不得兩個手下。皇后說縣主孤身入宮,身側若無熟悉親近之人相伴也是可憐,便特意許了。不過需得先讓他們下蠶室,如此方合規矩。”
皇后好像早就知道伏荏染有兩個親近的男人,話都提前交代了,對她的了解不少。
不過田廣豐是她半路才收留的,皇后又是如何知曉他的?
看來護送隊伍里通風報信的耳目不少,老早就同皇宮里的人有了聯系。
兩年行宮生活,弗諼時來時走,經常不知去向,伏荏染與他真正相處的時間并不如月牙、芙顏多。
但他卻是她迄今為止最信任的人,也是她有記憶以來見到的第一個人。
伏荏染舍不得他,但也不愿看他受大辱,從此成為一個殘缺的人。
她正想著安置他們的法子,突然馬車外弗諼道,“請帶路。”
她大驚地失聲,“弗諼,你胡說什么!”
不等她再反對,弗諼已然鄭重道,“屬下愿為主子付出一切,護主子一世周全。”
田廣豐緊張地看看他,跟著脆聲道,“小人也愿意永遠伺候主子,給主子逗悶子。”
兩人的忠心諾言引得不少人側目,連衛守宮門的侍衛都投來好奇的目光。
不過這個場面在華詹事看來卻別有意味。
“我不要你們這樣的付出。”
伏荏染有些發惱。
好好的正常人不做,卻要做宦官,狗屁的忠心,簡直是愚昧至極。
華詹事已經吩咐手下的兩個中黃門把他們帶走。
伏荏染急得大喊,“不要,弗諼!”
毫不猶豫地從馬車上跳下來,小跑著追了兩步,卻突然被人絆了腳,狼狽的撲到了地上。
月牙驚喚一聲,“主子!”連忙上來扶她。
芙顏一個跨步到了華詹事面前,眼見寶劍就要出鞘,被伏荏染一下喊住了。
“芙顏,不得無禮!快去把弗諼他們追回來。”
芙顏領了命,收劍去追人,但已經來不及了,弗諼和田廣豐被帶進了宮門,她被守宮門的侍衛攔在了外面。
華詹事冷蔑地瞟了芙顏一眼,一臉傲慢和得意地訓誡起伏荏染。
“縣主怎得這么不當心。這里是皇城,無數眼睛看著,一言一行都得注意,否則便會被人看了笑話。您是太后養女,可千萬別丟了太后的顏面。”
華詹事今天這個下馬威使得好極了,看來皇后很不待見她。
月牙氣沖沖地就想頂嘴,卻被伏荏染的眼神制止了。
“華詹事可還有其他的要交代。天都黑了,我初來皇宮便被攔在宮門公然訓誡,也不怕損了皇后的賢德之名。”
華詹事一下變了臉色,壓著厭棄瞥向芙顏。
“皇宮之中不得帶武器。”
伏荏染淡淡一笑,天生上翹的嘴角永遠帶著笑意,此時卻帶著一絲冷漠。
“華詹事的冠子好生氣派,我很喜歡。芙顏!”
她回答的牛頭不對馬嘴,美眸往芙顏一掃,芙顏倏得將腰間長劍拔出,手腕一翻,直接朝華詹事飛了過去。
嗖得一聲,長劍插著華詹事的發冠,嵌入馬車車璧,入木三分,手柄還嗡嗡地震動著。
華詹事大驚失色,嚇得身體都僵硬了,大張著嘴,直挺挺地站在那半天回不過神來。
頭頂空蕩蕩地,冷風一吹,嗖嗖地發冷。
那頂飾以金珰蟬紋,插著貂尾的籠冠,晃悠悠的插在劍上。
“華詹事,能入宮了嗎?”
華詹事猛地打了個激靈,醒過神來,回頭時伏荏染已經重新坐進了馬車,車簾落下,只有冷淡而充滿威壓的聲音傳出來。
華詹事暗暗咽了下口水,他真是小看這個縣主了,原以為低微出生又在行宮關了兩年,很好拿捏,沒想到還是個硬茬。
今天讓他丟這么大的臉,總有天要討回來。
伏荏染被安頓在了永寧殿偏殿,這里是宮里舉辦宴會時,命婦貴女們暫歇的地方。
把她安頓在這,擺明了怠慢,不用想也知道是皇后的吩咐。
月牙不滿地瞧著這個空蕩蕩的偏殿,除了幾張坐榻,唯有一張稍寬的臥榻可以睡覺,上面只有一床薄毯,其余生活用具一樣沒有。
“主子,這怎么住啊,連被子都沒有,這大冬天不得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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