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座恐怖屋

第557章 野比大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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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你現在在哪!我能幫你,我可以幫你!”

陳歌對著電話大聲叫喊,但回答他的只有火焰在燃燒的聲音。

“冷靜,千萬要冷靜啊!”

他握緊了手機,一腳踹開鬼屋門,沖向樂園里最高的辦公樓。

全力沖刺,他跑到了樓頂,站在樂園最高的地方俯瞰九江。

燈紅酒綠,車水馬龍,唯獨看不見火光。

可現在話筒那邊明明火焰升騰,噼里啪啦的聲響不斷傳出。

大火已經蔓延開了。

“喂,我不知道這句話你能不能聽見,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可以幫你,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愿意幫你。”

電流沙沙作響,似乎是火燒到了電話線,沒有任何留言,電話中斷了。

聽著手機那邊的忙音,陳歌心里有一點堵。

那個作者最后一段講的,應該是自己的幻想,一直以來的堅持沒有得到回報,夢想坍塌后,他的精神可能已經出了問題。

扶著大樓邊緣的護欄,陳歌看向遠方。

幾分鐘后,他抱著一絲僥幸再次撥通了那個電話號碼,他知道可能性不大,但還是想要再試一試。

忙音在耳邊響起,也不知道響了多久。

陳歌輕聲嘆了口氣,在他準備掛斷的時候,電話突然被接通了。

“你好。”

話筒那邊傳來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聲音。

打錯了?

陳歌下意識看了一遍電話號碼,幾個數字全都是對的,但是話筒里火焰燒灼的聲音卻消失了,手機那邊安靜到了壓抑的地步。

同一個號碼,不同的聲音,陳歌冷靜下來,他回想著黑色手機上關于這個號碼的介紹——警察發現,每一位死者在生命的最后時間都撥打了這個號碼。

死者不止一個!

意識到了這一點后,陳歌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緒,調整說話的聲音和語調:“你好,請問有什么可以幫你的嗎?”

不了解情況,不知道對方遭遇過什么,陳歌能說的只有這句話。

“幫我嗎?不用了,謝謝。”電話那邊的聲音有些虛弱,就像是快要睡著了一樣。

“你看起來很不舒服。”陳歌沒來由的不安了起來,對方平靜的嚇人,這讓他想起了剛才的那位作家:“能不能告訴我,你現在在什么地方?如果你想找個人聊一會的話,我可以立刻過去。”

“時間來不及了。”男人語速很慢:“如果你真想要幫我的話,能不能在掛斷電話之前,給我的房東說一聲,水電煤氣費,放在了行李箱上。”

“房東?那我要怎么聯系到他?”陳歌聽男人的語氣,感覺他像是在交代后事,他想要知道男人此時的位置,房東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

“她住在童話王國樂園左邊的居民區,六號樓一層。”男人的聲音有氣無力,似乎說話對現在的他來說已經是一件很費力的事情了。

“童話王國?”陳歌腦中閃過這個樂園的位置,建在九江南郊,是一個專門為孩子打造的兒童樂園,后來因為某些原因被關停:“那你有她的聯系電話嗎?我怕到時候找不到地方。”

陳歌果斷朝樓下走去,他準備親自去九江南郊看一看。

人命關天,他沒有掛斷電話,想盡辦法穩住對方:“聽你的聲音,感覺你很困,昨晚沒休息好嗎?”

“我已經很久沒有熟睡過了。”男人笑了笑:“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白天沒心沒肺的,一到晚上就會胡思亂想,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

“我很理解你這種痛苦,我晚上也總是睡不著,經常大半夜凌晨三四點還一個人在外面溜達。”陳歌感同身受,他說的也確實是實話。

男人似乎從陳歌真摯的語氣中找到了一絲共鳴:“你也總是失眠嗎?”

“是啊,我父母在大半年前失蹤了,至今沒有找到任何線索,我每天都活在痛苦和焦慮當中,只能靠幫助別人,來為自己的心靈尋求一絲慰藉。”說到這里,陳歌話音一轉:“不過我還是會堅持找下去,等找到了他們,我一定要大聲告訴他們自己的憤怒和擔憂,然后再跑過去緊緊抱住他們。”

“祝你早日能找到他們。”男人的語氣有一絲軟化,不過他的狀態卻越來越差,好像隨時都會昏迷一樣。

“能不能給我說說你的事情,你把我當成一個路過的陌生人就行了。”陳歌見差不多了,試探著問了一句。

“我的人生很沒有意思。”男人回想了一會,說出了這幾個字。

“人生本來就沒什么意思,主要是因為每個不同的人賦予了它不同的意義,所以才變得不是那么無聊。”陳歌已經跑出了辦公樓,朝著樂園外面跑去。

“也許吧,我的出生是一個意外,從小是父親照顧我長大,他努力工作,拿著微薄的薪水,就像隨便在馬路上看到的一個人一樣,很普通。”男人的聲音慢慢變低,不過語速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

“我從小身體很弱,給他添了不少麻煩,上了學后,更是處于一種格格不入的狀態。我總覺得自己很笨,什么事情都做不好,注意力也無法集中,誰都不喜歡和我做朋友。”男人吸了口氣,他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一開始老師只是覺得我性格有問題,我自己也是這么認為的,直到后來有一天,老師把我爸叫到了學校,他們建議我去看看醫生。”

“看醫生?”

“對,診斷后的結果是大雄—胖虎綜合征,很有趣的名字,剛聽到的時候我還覺得挺有意思。”男人笑了笑,不過從他的聲音里聽不出任何開心。

陳歌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病,大雄胖虎好像是某部漫畫里的人物:“這個病具體有什么表現?”

“國外對過動癥及注意力缺失癥這類精神官能障礙的統稱,其中大雄代表的是注意力缺失癥,也就是我所患上的病。”

“對于這個病我當時是一無所知,回到學校,同學們也只是知道我得了病,但并沒有去了解過這個病。其實有時候他們只是需要一個孤立你的理由而已,而腦子有病恰巧是一個很好的借口。”

男人說這些的時候很平淡,似乎和后面發生的事情相比,這根本沒什么。

“高中上完,我就沒有再繼續念書,感覺很對不起自己的父親。我找了很多工作,但都因為性格被辭退,我開始變得害怕見人,病情也越來越嚴重,最終演變成了重度抑郁癥,被送進了精神疾病矯正中心。”

“那時候我二十出頭,不僅沒辦法帶給父親一點幫助,還像只吸血的螞蝗一樣,拖累了他。”

“在這種情況下,我考慮了很久,決定離開。”

“我將最后想要對父親說的話發布在網上,設成了定時發布。”男人深深的嘆了口氣:“如果我那天離開了,或許也就沒什么了。”

“千萬別有這樣的想法!活著才有一切!”陳歌已經坐上了出租車,讓司機盡快往南郊開。

“我被搶救回來了,但在我昏迷的那段時間,定時發布的那些話已經公開。”

“我第一次收到那么多的關心,有種誠惶誠恐的感覺。”

“康復以后,我上網做了澄清,給大家添麻煩了,我沒事。”

“很多人給我以安慰,說沒事就好,但我還看到了一些私信。”

“你怎么還不死?”

“你怎么還在蹦跶?”

“我還在期盼你的頭七給你上柱香呢?”

“安眠藥發現及時很好救的,選百草枯一類的毒藥吧。”

“就不能安靜地去死嗎?”

“我很奇怪,明明素不相識,為何這么多人盼著我死?是因為我的死能讓他們會心一笑?”男人的聲音斷斷續續,變得更低了。

這些話陳歌聽著都覺得有些惡毒:“我覺得你不能讓他們如愿以償,他們越求著你死,你就要活的越開心,笑容滿面,氣死他們!”

電話那邊的男人輕輕笑了一聲:“你可真是個有意思的人,我也曾苦惱過一段時間,后來和我父親聊過以后我才明白,他并不在乎我生病,也不在乎我拖累他,只要我好好活著就可以,所有的一切有他在。”

“我那時二十二歲,父親的話給了我最大的鼓勵,我不是一個沒用的人,我可以做到。”

“積極配合治療,三個月后,我出院了。”

“父親知道我的情況,見到人會非常緊張,他特意幫我聯系到了一個不用見人的工作——讓我去扮演兒童樂園里的大型卡通人偶。”

“上班那天,樂園工作人員將我帶到了倉庫,讓我在一堆卡通人偶服裝里選擇一個。”

“我一眼就相中了機器貓,頭大,里面有一個小型風扇,還有個原因是我小時候患有大雄胖虎綜合征,我覺得機器貓可以帶給大雄好運。”

“經過簡單的培訓后我就上崗了,每天的工作就是穿著機器貓的人偶服裝,在肚子前面的口袋里準備好糖果和小禮物,然后在兒童樂園里陪孩子們玩耍。”

“我很喜歡這種感覺,看著孩子們的笑臉,我自己也會情不自禁的微笑。”

“躲在人偶服裝里,我也有了安全感,不僅不害怕了,還會主動去和游客交流,我覺得這個工作簡直就是為我量身定做的,機器貓果真能帶給大雄好運。”

“就這樣做了很久,有時我父親也會來看我,其實我都知道,每當他偷偷過來的時候,我都會表現的格外認真,我不想讓他覺得自己兒子是個沒用的人。”

男人的聲音在輕輕顫抖,他似乎很困很困,語速在變慢。

“二十五歲的時候,父親找到了我,他為我感到驕傲,覺得我就算這樣依舊沒有被生活打敗,已經超過了很多的人。”

“他相信我能繼續勇敢的生活下去,然后又告訴我說,這樣他也可以放心去外地打工了,他的朋友為他介紹了一個很不錯的工作。”

“我起初并沒有疑惑什么,每個星期還會和他通話,但漸漸我發現他的聲音很奇怪。”

“終于有一天,我請了假,去了外地,找到了他所說的那個朋友,但是對方卻說并沒有給我父親介紹工作,我父親也不在那里。”

“回到自己的城市,我找了許久,才在一個破舊的出租屋里找到了他。”

“滿屋子的中藥味,父親憔悴了太多,我是直到那個時候才知道他患有白血病,一直在硬抗,沒有治療的錢,就找偏方,自己弄些中藥來喝,因為擔心對我造成影響,所以就找了個出去打工的借口。”

“我爸最后還是走了,我覺得自己很沒用,當初支撐自己活下去的信念就是讓我爸晚年享福,但沒想到會是這個結局。”

很平淡的語氣,但陳歌聽著心里卻很不是滋味。

“我知道父親臨走時候的想法,所以我很努力的活著,可總覺得心里少了些什么,在我二十七歲的時候,兒童樂園因為種種原因要被關閉。”

“我想盡辦法去挽回,可我只是個大雄,并不是機器貓。”

“其實卡通人偶服裝穿著很不舒服,夏天很熱,里面還需要穿一層緊身衣,否則衣服粘著皮膚會很難弄。但真到了必須要脫下的這一天,我發現自己還有些舍不得。”

“穿著它,我是孩子們眼里的機器貓,口袋里裝著無數的禮物和糖果,但是脫了他以后,我就又變成了那個大雄。”

“我發現自己這么多年過去了,其實并沒有進步,我每天都在跟自己戰斗,但從來沒有真正贏過。”

“今年我三十歲,不想那么累了,我準備好好睡一覺。”

男人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后幾乎都快要聽不到了。

“喂!你先別睡!”陳歌很擔心男人睡著,他怕對方再也醒不過來。

出租車飛馳在西郊的公路上,陳歌此時距離男人所說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

“清醒一下!我馬上就到!”陳歌的聲音越來越大,但是那邊的回應卻越來越小。

漸漸的,男人好像真的睡著了一樣。

陳歌不敢掛斷電話,拼命催促司機,半小時后他終于來到了男人所說的地方。

下了車,陳歌沖進樓道,敲擊房東家的門。

過了半天,門才被打開。

“你好!我找一個人,男的,三十歲左右,比較怕生……”

陳歌將自己從電話里獲取到的信息全部說了出來,他只說到一半,開門的那個女人臉色變得很差:“你找他干什么?”

“他在哪?他現在的情況很危險!”

“在哪?”女人怪異的看著陳歌:“那個人已經死了,穿著不知道從哪弄來的玩偶衣服,一個人跑到封閉的兒童樂園里,警察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陳歌電話還沒掛斷,他的手機就在耳邊。

“幾個月前吧,那家伙看起來很不合群,一個朋友都沒有,走的很突然,水電房費都還沒交。”女人往后退了一步,將房門合上了大半。

“那我去樂園里看看吧。”陳歌點了點頭,轉身的時候又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對了,那個水電房費,你去他的行李上找一找,應該能找到。”

“行李?”女人看向陳歌的目光更加奇怪了:“你和他是什么關系?”

“我是他朋友。”陳歌拿著手機沖出樓道,跑向旁邊已經廢棄的兒童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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