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鬼怯生生的看著陳歌,雙手捧起脖子上的老式手機,泛著綠光的屏幕上顯示有99個未接來電,每個未接來電的備注都是——老媽。
陳歌感覺手機鬼也不像是怨靈,從他身上感覺不到一點仇恨和惡毒,就像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一樣。
“你想讓我幫你找媽媽?”
手機鬼點了點頭,他揚起干瘦的手臂,沖著陳歌比劃著什么。
弄了半天發現陳歌還沒明白,他忽然拿起自己脖頸上掛著的手機,編輯了一條信息發送給陳歌。
手機輕輕震動,陳歌滑動自己手機的屏幕,點開了手機鬼發送給他的那條信息。
“我媽一直在找我,我想讓你用我的手機,給我媽發送一條信息,我的手機在東郊荔灣鎮。”
“你的愿望就是給自己母親發送一條信息?”陳歌點了點頭,每個鬼怪都有自己的故事,正因為生前太過不甘,實在無法放下,所以它們才會滯留在人間。
將手機鬼收起,陳歌準備今天就去把他的愿望實現:“這么特殊的鬼怪放在怪談協會手中簡直就是浪費,只有我才能將他的能力淋漓盡致的發揮出來。”
手機鬼對陳歌的鬼屋有大用,只要手機鬼全心全意幫他,那以后敢在他鬼屋使用手機拍照、錄像的游客會越來越少。
洗了個涼水澡,陳歌換上了一套干凈的衣服,然后簡單打掃了一下鬼屋衛生。
早上九點,樂園開始營業,天空有些陰沉,不過這絲毫不影響游客的熱情,相比較前幾天,今天的游客數量又增加了許多。
一星場景對熟客來說已經沒有什么吸引力了,大多數游客開始參觀二星場景,最頂尖的那一批游客則開始挑戰三星場景。
一個早上的時間,已經有六七波游客進入活棺村和第三病棟兩個場景中參觀,游客對于新場景的適應能力要比陳歌想的還要強。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恐懼的閾值,而隨著不斷體驗恐怖場景,游客心中的這個閾值在不斷提高,這也讓陳歌感受到了壓力。
“第三病棟試煉任務的獎勵是那十個精神病,真要把他們放在第三病棟當中,不需要其他布置就能把游客直接嚇哭,關鍵現在的問題是我不能保證那些精神病人的靈魂百分百聽從我的命令,他們太瘋狂了。”
為了確保游客的安全,陳歌并沒有使用第三病棟的病例單。
“暫時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等有人快要通關的時候,只能先讓老周他們三個進去為游客送溫暖了。”
陳歌對游客的關心體現在方方面面,他一邊挖空心思想要嚇到游客,一邊又擔心游客的安全:“這年頭做生意太不容易了。”
坐在鬼屋當中,陳歌將游客送入地下場景后,就靠在一邊休息了起來。
他現在的作息時間已經跟張雅差不多了,晝夜顛倒,晚上生龍活虎,白天擠時間睡覺。
拿出手機,陳歌上網搜了一下荔灣鎮的信息,那只是個很普通的小鎮。
“手機鬼的手機在九江東郊,他最開始出現的地方應該也在東郊,可他為什么會落到怪談協會手中?怪談協會和含江東郊也有聯系?”
陳歌搖了搖頭,覺得可能性不大。
忙碌了一整天,晚上六點多鐘,鬼屋才停業。
等到徐婉和顧飛宇下班后,陳歌先給李政打了個電話,詢問一下要如何配合他們。
李政給他的回答是暫時不要輕舉妄動,等待他們的通知。
警方既然這么說了,陳歌自然不會過去添亂。
他進入員工休息室,將碎顱錘、復讀機等等東西裝進背包,確定沒有遺漏后,關上鬼屋門,打車再次前往九江東郊。
和昨天晚上不同,陳歌現在底氣十足,心中不僅沒有害怕,還隱隱有一絲期待。
荔灣鎮不算太偏僻,出租車只開了三十多分鐘就把陳歌送到。
下車的時候,天空中飄起了小雨,陳歌沒有帶傘,付了車錢,匆匆躲入旁邊一家手機營業廳當中。
“先生,請問有什么可以幫你的嗎?”服務員看陳歌打扮比較另類,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沒事,你忙你的吧。”陳歌拿出漫畫冊,找了個沒人的角落溝通手機鬼。
沒過一會兒,他的手機收到了手機鬼發送的新信息。
“荔灣鎮東街普明公寓樓頂?這是地址嗎?”陳歌看著手機上的信息,又找到剛才的那個服務員:“麻煩問一下,普明公寓怎么走?”
“沿著這條街直走,最破舊的那幾棟房子。”服務員人挺好,以為陳歌是外來租房的,還特意交代了幾句:“東街那邊有點亂,衛生也差,你最好還是住西街,房租也貴不了多少。”
“多謝。”陳歌背著包,冒雨前往普明公寓,他一路小跑,花了十幾分鐘終于找到了手機鬼所說的公寓樓,這棟樓估計有三十多年的歷史了,看著非常破舊。
“就是這里嗎?”
陳歌進入公寓樓當中,這地方幾乎看不到什么租客,很多房門上都落著厚厚的灰塵。
他一口氣爬到了頂層,通往樓頂的門上了鎖。
鎖頭上滿是銹跡,鎖眼已經銹死。
“看來很久沒有人來過這里了。”陳歌從背包中取出碎顱錘,將鎖頭砸落,推開了門。
公寓樓頂部堆著一些垃圾,靠墻的位置擺著一排排花盆,不過里面的植物早已枯死。
“手機鬼的手機掉在了這里?”
陳歌四處尋找,最后把目光放在了幾個水缸上。
這水缸似乎是樓內租戶用來腌制泡菜的,每一個水缸都被封死,上面還壓著石頭。
陳歌手持碎顱錘慢慢靠近,他將水缸上的石頭搬開,打開了第一個水缸。
里面是空的,什么都沒有。
緊接著陳歌又搬開了第二個水缸上的石頭,剛一搬開,一股怪味就從水缸中飄出。
掀開蓋子,陳歌往里面看時,眼皮輕輕跳動了一下。
水缸里有一個骨瘦如柴,身體已經干掉的孩子,它的臉部輪廓和手機鬼很像,胸口還掛著一個老式手機。
陳歌站在旁邊默默看了好一會,直到頭發被雨水打濕:“找到你了。”
他拿出自己的手機正準備報警,手機鬼突然給他發送來了一條信息。
“在告訴警察之前,我想先用我的手機,給我媽發條信息,她肯定擔心壞了。”
“一定要用你的手機嗎?”陳歌不知道手機鬼為什么不讓報警,不過他尊重手機鬼的想法:“好。”
他不想破壞現場,對著水缸拍了幾張照片,將男孩尸體上的手機拿出。
這么多年過去了,手機早已無法正常開機。
他把水缸蓋子重新蓋上,準備等完成手機鬼的遺愿之后再過來。
收起碎顱錘,陳歌匆匆下樓,跑回之前避雨的那個手機營業廳。
雨勢慢慢變大,他的外衣已經濕透。
“先生,請問有什么需要嗎?”服務員剛剛見過陳歌,沒想到對方這么快又回來了。
“你們這里能給手機充電嗎?這種型號的?如果這個手機沒辦法用,那就先把里面那張卡取出來。”
陳歌將手機遞給店員,那人看完后有些為難,在柜臺里翻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能用的充電器:“先生,你這手機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啊。”
“這個手機我好多年沒有用過了,真要無法開機也沒事,你把卡取出來,我需要里面那個電話號碼。”陳歌理解手機鬼的想法,他媽媽一直在找他,所以他想要用自己的電話給他母親回一條信息。
“好多年沒有用過?”服務員搖了搖頭:“用戶手機欠費超三個月,號碼就會被回收,你這個號估計已經被注銷了。”
“注銷?”陳歌站在柜臺旁邊,手握緊了口袋里的漫畫冊。
“我幫你查一下吧。”服務員很有耐心,她打開手機后殼,將里面的SIM卡取出,通過大卡上的20位數字,查到了這張手機卡的信息。
看著電腦屏幕,服務員有些驚訝:“你這張卡還真的可以正常使用。”
“能用?不是說三個月號碼就會注銷嗎?這手機至少幾年沒有使用過了。”陳歌看向電腦屏幕,他也覺得不可思議。
“欠費三個月就會注銷,但你這手機號從七年前辦卡到現在,每個月都有人會往里面充話費,這是賬單。”
電腦屏幕上清楚顯示了這個號碼七年來的繳費記錄,最近的一次繳費就在昨天!
服務員看著陳歌,臉上露出笑容:“先生,雖然你自己都忘了這個號碼,但是有人沒有忘,她能堅持七年,真挺不容易的。”
“謝謝。”
陳歌直接在營業廳里購買了一款能插大卡的手機,背著包走了出去。
他將手機卡插入手機,看著外面不透光的天空,鉆入后巷喚出了手機鬼。
“這是我們的約定。”
陳歌將手機遞給手機鬼,瘦小的手機鬼抱著手機,身體在發抖。
雨越下越大,陳歌默默蹲在手機鬼面前,看著他的臉:“要不,我帶你去見她一面怎么樣?”
手機鬼搖了搖頭,他拿著手機也不敢發送信息,過了許久又將手機還給了陳歌。
“她害怕手機被注銷后,你再也聯系不到她,所以每個月都會給這個號碼充話費,她一直在等你。”
不知是不是陳歌的話起了作用,手機鬼給陳歌發送了一條信息,然后直接消失了。
點開那條信息,上面是一個地址——東郊普園路37號童童花店。
陳歌沒有停留,攔下出租車趕往手機鬼說的那個地方。
快八點時,陳歌找到了普園路37號,這時候雨已經下的很大了。
陳歌的外套被打濕,他貼著街道一側,終于在街角看到了那家花店。
面積不大,不過布置的很溫馨,走到跟前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花香。
推動玻璃門,風鈴聲隨之響起,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女人正捧著籃子,好像在思考要如何搭配枝葉、主花和襯花。
她聽到風鈴聲響起,趕忙放下手中的籃子,站起身。
陳歌打量著眼前的女人,很普通、很平凡:“你好,我想訂一束康乃馨。”
“送母親的嗎?她喜歡什么花色?”女人領著陳歌走到旁邊。
“我不是太懂,就按照你喜歡的樣子來做吧。”
“那你明天早上來取,或者我到時候給你發圖片,你滿意了,我再給你送過去。”
“好。”陳歌左右看了看,發現花店柜臺前面有一個小木牌,上面貼著一個很可愛的男孩的照片:“這是你孩子嗎?”
女人點了點頭,目光有些復雜:“他叫童童,六年前在花店附近失蹤了,警察懷疑是被人販子給拐走的。”
“人販子?”陳歌沒有繼續說下去,他趁女人跑神的時候,將那束花的錢悄悄放在柜臺上:“你孩子一定會沒事的,或許他也在想著你。”
沒有再打擾女人,陳歌朝店外走去。
“等一下!”女人突然朝陳歌喊了一聲,她鉆進里屋。
“怎么了?”
在陳歌詫異的時候,女人從屋子里拿出了一把傘:“外面下雨了,你先拿著,明天來取花的時候再給我。”
陳歌說了聲謝謝,但是卻沒有接那把傘,直接走出了花店。
風鈴聲被大雨淹沒,陳歌繞了一圈,走進了花店對面的咖啡館。
他挑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將手機鬼喚出。
“跟她說句話吧,她一直在等你。”
陳歌把那個新買的手機遞給手機鬼,這個看起來干瘦可憐的小家伙,雙手握著手機,站在櫥窗玻璃旁邊,默默的看著街對面。
花店的燈熄滅了,女人提著包,拿著傘走了出來。
她像平時那樣鎖好花店的門,然后朝著遠處走去。
看著她的背影越來越模糊,手機鬼終于拿出手機,他思考了很久,用他自己的手機號,給女人發送了一條信息。
“對不起。”
街對面,女人聽到自己手機響了一聲,起初她并沒有在意。
一手撐傘,一手取出手機,可等她看到手機屏幕上的信息時,身體好像是凝固了一樣。
雨傘掉落,她捧著手機一個人站在大雨當中。
咖啡館里,手機鬼趴在櫥窗上,隔著冰冷的玻璃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