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言情
星移在江家算是落了腳。
雖然不至于上下捧若掌上明珠,真的養尊處優的做江家小姐,但也不至于飽受白眼,她沉靜的住下去。
江夫人給她安排了兩個服侍的丫頭,她并不拒絕,卻也并不指望著能為她所用。兩個丫頭見她不熱絡,也就不怎么特別的阿諛奉承。
是以幾天下來,凡能自己動手做的,星移絕不假手他人,這兩個丫頭除了按時端茶點上來,就只都站在外面。
江府卻來了第一位要見星移的客人。
丫頭報給江夫人,江夫人不免細細問詢:來的人是男是女?多大年紀?什么模樣?姓甚名誰?
丫頭一一答了:“是個姑娘家,她自稱叫徐九娘,與蘇姑娘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江夫人聽說是個女子,倒沒多說什么。雖然對所謂的生意心中不喜,但想想兩個女人家再能干,也興不起什么大風浪。
口頭上對星移說的極好,沒道理連個人都不讓她見。等慢慢的久了,就要把江家的規矩逐條的給她立起來。什么生意?只乖乖待在府里吧。
雖說并不是她的真正的女兒,可是拋頭露面的,丟的仍是江家的臉。
江夫人揮手,對丫頭說:“去領過去吧,多注意聽聽她們都說什么。”
丫頭領命帶了九娘去見星移。
九娘一路走,一路和這丫頭敘話。一口一個姐姐的叫,恭敬嚴謹的神態把這丫頭叫得極是受用。又從釵環、衣服說到首飾、脂粉,無處不把這丫頭敷衍的風雨不透。
話鋒一轉,九娘問道:“蘇姑娘怎么就在江府住下了?我可是一直聽說江家規矩大。”她還以為即使江海潮喜歡,也不過是納個妾,提個姨娘什么的,可是江家二老一定不會滿意星移的身世,會想個由頭打發出府去住。
怎么也沒想到,這蘇星移竟然好大的面子,好大的福氣,能在江家安生的住下來。
那丫頭笑道:“要不怎么說是投緣呢?我家夫人一看蘇姑娘,就喜歡的不得了,說是和我家小姐生前一般無二,因此就收了義女……”
九娘微微一笑。這么破綻百出的理由,只能糊弄糊弄府上的下人罷。江老爺為人古板拘謹,是百年不化的迂腐,他能接受這么一個身世不明的鄉野女子為義女?
還有那個江夫人,這么多年在大宅院中生活,搭搭眼,便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她會讓這樣一個不入流的女人入住江家?
一定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
不想這蘇星移竟然這么搶手。江海潮死活要得手,如今連歐陽都為了她肯屈尊來就自己……看來自己先時太過小瞧這蘇星移了,她是條大魚呢,自己又何必舍近求遠?
這次一定借機會把她收服不可。
星移聽丫頭說有客到,心中不免驚訝。等到看進來的居然是九娘,不由得暗暗感嘆這徐九娘的魅力無邊了。
以她這樣的身份能出入世家名門如入無人之境,一定是得益于她的長袖善舞。
丫環退下,兩個相對而坐,星移先發制人道:“九娘,星移真是有眼無珠呢,竟然錯認一頭白眼狼當朋友。”
九娘陪笑,起身作了個長揖,道:“星移,你也別怨我。我充其量就是個商人,所謂無利不起早。從始至終,我都沒有瞞你我想要的是什么。盡管這件事上,我的確有點不仗義,可是如今你做了江家的異姓小姐,不必再為了生活而四處奔波,也不必為了幾文錢的利益掙破了頭,也算是因禍得福。說起來,你應該謝我才是。”
星移冷笑,道:“這才是真正的被你賣了還得給你數錢呢。徐九娘,你是商人謀利不錯,可是怎么也不該把這算盤打到我個人頭上。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像你這般,可不只是不仗義了,而是違法犯罪。依照當朝律例,你這是私自拐賣人口”
九娘見星移真的怒了,便換了策略,連連告罪,說:“好,是九娘利欲熏心,罪該萬死,還請蘇姑娘,哦,不,是江家大小姐大人不計小人過、宰相肚里能撐船,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別跟九娘計較了。我這不是將功折罪來了嗎?”
星移并非真的想和九娘計較。一來,她沒有計較的資本,九娘雖說無權無勢,可在京城也混了這么多年,多少有些靠山。真惹急了,到最后只是對自己不利。
見九娘肯服軟,便柔和了語氣和神態,說:“你說的倒是容易,讓我不與你計較,不過你可知道,我差一點就沒命再見你了么?”
九娘詫異道:“這話怎么說?我也是瞧著江公子的確是對你有情有意,又出手闊綽大方,才肯昧著良心幫他一把的。”看星移似嗔非嗔的看著她,不免心虛,卻還是硬著頭皮說:“我承認,我見錢眼開了,可是拍著良心說,如果不是江公子信誓旦旦的說要兌現承諾對你好,只是怕你不同意他拉不下面子,我是當真不會做這種事的。”
星移點點頭,說:“我估且信你一次。”
九娘面露喜色:這就算是過關了。
星移卻話鋒一轉,說:“可是便不能再信江海潮。”
“為什么?”九娘終于聽出來,當日在星移身上發生了不好的事情。
星移不答反問:“我的丫頭玉林呢?”
九娘忙道:“她沒事,我叫人好吃好喝的供著呢。你一句話,我即刻把她給你送進來,只怕這江家婢仆如云,不缺她一個罷了。”
江家是不缺,可是星移缺。星移道:“不是缺不缺的問題,她在你們眼里,不過是個丫頭。可她在我心里,就是家中的一份子。有我在,就有她在,我不會讓她再落入狼口。”
九娘也不惱,只要有利可圖,她才不在乎別人把她當什么。當下便道:“那好,我明天就把她送過來。可是這事雖說不大,你還得經江家同意,只怕要勞煩江公子。對了,那們怎么了?”
星移默然了一瞬,才說:“他們將我送給了齊百萬。”
九娘呀一聲,吃驚的道:“不會,不可能,我明明是吩咐了去送給江公子的……”話到這,她也明白了星移的那句“我若信你,便不能再信江海潮”的意思了。
竟是江海潮有意將她送到齊百萬的手中?
星移不想再提,只道:“九娘,你怎么來了?”無緣無故,她絕惦念自己的好心。
九娘哦一聲,才想到了自己此來的目的,說:“前些時你不是托我打聽你母親和兄弟的下落嗎?如今我倒是聽到了些風聲,只是還不能確認是否屬實。”
星移立時問:“怎么樣?他們在哪?”
九娘搖頭,說:“星移,你別報太大希望,也許只是巧合,就算是真的,你也要節哀順變。”
星移怔了,一抿唇,眼睛立時就變得冷漠了起來,似乎一瞬間周身便結了一層冰,形成了一層堅硬的鎧甲。
九娘直言不諱:“我去你說的城里四村八店的都打聽了,一直沒有音訊,后來有人說在離你所在的小城百公里外,出了一樁令人發指的親子殺父案,那兒子就姓蘇,叫蘇文翰。不日即押解進京,重新審案后即刻處斬。”
星移的眸子垂了下去,臉上似結了一層冰霜,鎮定著不說話。只有她自己知道,這一刻心是多么疼。手在衣袖下緊緊的握著,指甲扎進去也不知道疼,或者說難抵心口的那一陣刺痛。
她可以大聲反駁說文翰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他是一個善良的孩子,他不會成為殺死親父親的罪人……
可是喊出來也沒用。如果,如果真的是……盡管不是他的錯,可是,他還是在責難逃。
半晌,星移艱難的開口說:“九娘,幫我打聽他什么時候進京,將被關押在什么地方,我要見他。”
九娘道:“這個包在我身上。可是星移,你也知道,我結交的人三教九流,雖然多而雜,可是真的要想把他無罪脫釋出來,只怕有心無力。不是我不幫你,丑話說在前頭,我是真的愛莫能助。”
星移點頭,說:“我明白的。”她不會強求九娘替她做些什么。她們不過是萍水相逢,因為利益所以可以達成某些契約,卻并沒有多深的交情。
可是,她要求誰去救世主文翰呢?這個時候星移最恨的就是蘇老爹了。他早就該死,可是早不死晚不死,沒死到外面,怎么就死在了文翰的手里?是不是他又做了什么讓人不齒的事,才使得文翰忍無可忍?
九娘要走了,悄聲提醒星移:“歐陽公子托我來看你……你可以求他幫忙,畢竟他和蕭律人交情不一般……”
星移不作聲。
九娘也無耐,一提到蕭字,星移就抵觸的很。雖然她并不發作,可是九娘也能看得出來。九娘想了想,說:“要不,就去問問江公子,他江家好歹是官宦人家,總會有些辦法。”
星移還是不作聲。
讓她求江海潮?她情愿去求歐陽。要見歐陽,只怕是無望,那么,該如何見到他呢?眼前忽然閃過一個人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