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角想為那一直高高在上,遇事就避而不出,只會講什么勞什子中庸之道的右相說好話。
同樣的,他也不想給主公那些個師兄們說好話。
在角看來,那些個文官,一個個外表道貌岸然的,骨子里卻全都是涼薄。
可再不想,在看到自家主公壓下的眼瞼,黯然神傷的時候,角還是忍不住的,一直在給那些他根本看不上的偽君子們說好話。
角的擔憂,紀允看在眼中,好在紀允這個當局者并不迷糊,他的心里其實很明白,因為他看的太清楚了。
可以說,堂堂七尺男兒的英武兒郎角,為了哄他這個主公,苦口婆心說的這些,紀允又不是個機器人,哪里能感受不到?
難過嗎?肯定是的。
可再難過,心里再痛,再覺得憋屈委屈,紀允卻明白,眼下什么事情是最重要的。
“我知了,角,你們辛苦了,我不難過。”。
拍了拍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角的肩膀,為了安定真心關切自己的人的心,紀允反倒唇畔帶著微笑。
“好了,不說這些了,角,跟我說說陵建城的情況,眼下朝堂上到底是如何一個狀況,這些你可知?”。
這個角還真知道。
“回稟主公,陵建城內的消息,眼下屬下手頭的也不多,畢竟甲組出現紕漏后,整個甲組都受到了簸箕,而咱們手下的人手,把重點都放在了尋找主公您下落的要事上,根本沒來得及著手重整甲組,所以……”。
這個紀允能理解,點點頭,并未計較怪罪角等人。
“無事,說你知曉的即可。”。
“好的主公。”,角點頭回應,隨即接著道。
“就屬下手頭現有的消息分析來看,如今朝中的局勢危機。
先是太尉大人楚將軍,在您落水的消息傳回陵建城后,小皇帝聽信讒言,連發七道金牌令箭,道道加急,著令停留在瓢州港,因為軍需一直得不到補給,一直被拖延無法前行的楚將軍連帶海路大軍召回國都……”。
說起這個,角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當初自己領到的,至今都還未完成的任務。
一想到自己活到現在,唯一一次失敗的任務,就是敗給了自家大后方的爭斗,角的心氣就不順,暗暗把朝堂上那些只知道享樂,只知道勾心斗角的老匹夫們罵的要死。
心里詛咒著這些害了自己的家族;
害了他的一生;
害了他敬佩的主公;
害了整個北伐大軍;
害了整個背地無辜百姓;
就只會勾心斗角的所謂肱股之臣,角的嘴上卻恨聲接著道。
“可憐楚老將軍,被那些只會弄權,只會享受的蛀蟲們坑害的,剛一回朝,就被以袁哲那個老匹夫為首的奸臣們,以延誤戰機的莫須有罪名拿下,楚將軍在大朝會上自辯不過,最后撞在了金鑾殿的立柱上,至今都重傷修養在家……”。
面上,那群結黨營私的該死的袁黨,美其名是說楚老將軍修養在家。
而真正的事實是,已經掌控了京機衛,以及京郊大營兵權的袁黨,假借蠢皇帝的名義,把楚老將軍圈進在了太尉府,不得進出半步。
當然,這些消息,此刻的角根本還未得知而已,因為丁庚師徒此刻還在南回的路上加緊趕路,并未回到京都。
角此刻所說的都是他自己知道的消息,角繼續的回報著自己所知的一切。
“如今的陵建城,哦不,確切的說,主公,如今整個朝堂,乃至整個南黔上下,都被以袁哲這個老匹夫為首的袁黨把持,小皇帝任人唯親,聽信讒言,右相以及他的門生朋黨,遭遇袁黨皆都退避三舍。
主公,如今的朝堂上下都是袁黨,我南黔亂已!”。
如今的南黔朝,不要說北伐了,勉強保住南黔,保住朝堂,保住江山穩固都是極難的事情。
因為一旦南黔的朝局被北鑫狗賊的探子知曉,把消息送到了元都的話,角自己都不敢想,北鑫狗子一旦抓住機會趁此南侵……
那么,不要說保住眼下主公北伐好不容易收復的山河了,便是陵建城,乃至南江以南的國土……
所以,這樣的亂局之下,必須得有一個能控制大局,能鎮得住場子,且官位不低,被朝堂上下所忌憚的人站出來主持大局。
很顯然,自己誓死效忠的主公,年紀雖然小了些,可是他卻是真的有能力。
角相信,只要主公能站出來,能出現在朝堂上,能站在以老匹夫袁哲為首的袁黨面前,朝中一切紛亂的局面都會迎刃而解。
袁哲那老匹夫會因為忌憚自家主公而退避三舍;
右相那只會中庸的求穩的和事佬也會主動站出來,哪怕不支持自家主公,他定然也不會站在主公的對立面;
那些觀望的,明哲保身的大小官員,也會見風使舵的選擇對他們最有力的局面;
更甚至的被軟禁的楚老將軍,只要主公回去,為了平衡,一切自然皆有轉機;
角的想法是好,也是真的關心那個風雨飄搖的朝堂,或者確切的說,是關心他自己的主公,不想眼睜睜的看著他家的主公,這么年的辛苦白費,這么多年的努力成空。
也是為了南北兩地,那千千萬的黎民百姓再免受戰火的波及。
所以,哪怕他整個家族都是被曾經無良的皇帝,被朝廷內的蛀蟲所覆滅,角依舊想要維系住那個,他恨不得立刻滅亡的狗屁南黔。
只可惜,只看到了表面的角卻萬萬沒有想到,一直以來,把南黔,確切的說,是把光復北地,光復大黔朝為己任,一直勞心勞力,舍生忘死的主公,居然會在眼下這個節骨眼上撂了挑子。
“我暫且先不回南黔。”。
“什,什么?”,他家主公剛才到底在說什么?他怕不是幻聽了吧?
角簡直都不敢相信,剛才自己耳朵聽到的答案。
紀允卻繼續語驚死人語不休,定定的望著角搖頭。
“角,本相暫時不回去。”。
一來他有自己的打算;
二來看著已經快要到眼前的小姑娘,紀允很確定,眼下不是自己回去的好時候;
面對朝廷的亂局,南黔被奸臣掌控,很可能分崩離析的情況,紀允覺得,沒有什么是比化明為暗,隱在背后暗自掌控全局來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