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木匠皇帝

第二百九十六章:逼中宮

徐宏基聞見了這次改革將要帶來的血雨腥風,天啟皇帝雙腿從沉香木座椅上落下,嚇得他耳朵一抖,向后退了一步。

“陛下為大明操心勞累,要注意龍體啊…”

“魏國公有心了,那朕方才說的事,便就這么定下來?”朱由校只穿單層襪,一只手著軍文,一只手取了貂裘隨意披在身上,似不經意間說道。

實際上,徐宏基很不想讓這道諭旨發下去。

但他也看得出來,天啟皇帝想在南直隸改革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這并非一時興起的糊涂決定。

相反,這是皇帝自御奉天門,登基以來就一直在盤算的大事,此回南巡,想必也是為震懾宵小,好方便改革。

既如此,他就真的沒有什么好說的了。

改革利弊,這不是自己一個魏國公該提的,他要做的,只是咬牙硬挺,做下一個葉向高罷了。

他現在唯一還有顧慮的,是會不會落得像葉向高那樣的結局,如若那般,他寧可拼死反抗,即便有很大可能會落得個身敗名裂。

“臣仰陛下馬首是瞻。”

朱由校自然知道,徐宏基嘴上說著尊奉自己的旨意,可他心中卻還在想,到底應不應該背負著勛貴們的痛罵,去和自己同流合污。

那便給他打上一針強心劑,讓他明白,同自己合作,是他這個勛戚之首最好的選擇!

“嗯。”

想到這里,朱由校淡淡一聲,然后起身,滿意笑道:

“將朕此手書贈予魏國公,可懸于正廳房梁之上,外人見了,視朕親臨。魏國公,接下來的事,待旨就行。”

徐宏基自王承恩手上接來這幅天啟皇帝墨跡,見上書八字:

“荊南藩勛,社稷有功。”

猛然間,他仿佛意識到什么,大呼一聲,垂首拜道:“臣魏國公徐宏基,謝陛下賜字。”

“萬望陛下龍體康健,萬歲萬萬歲——!”

這八個字,就相當于“免死鐵券”,方才皇帝說的視朕親臨,更是將他唯一的顧慮打破。

起碼在這次改革中,掛著這八字的魏國公府不會遭難了。

“時候不早了,朕方才宴上喝的也不少,已是有些頭暈目眩,有些乏累,想要休息了。”

朱由校說著,在桌旁的圓凳上坐下,將遼東軍報置于眼前,倒了口水凈面,長吁一聲。

徐宏基心中凜凜,實則也有些感恩皇帝對自己的恩德,嘴唇一抿,隨王朝輔拱手出了內殿。

待走出安定殿,遙望天邊,已是漸露出些許魚肚白。

徐宏基感嘆一聲,眼下的金陵城尚顯平靜,可他卻是知道,這份平靜下包藏著的,是大明建國至今,從未有過的大變革。

“陛下有諭,雨后路滑,叫公爺回府慢行。”

徐宏基渾身一顫,回頭揖身答道:“勞煩公公轉稟陛下,臣回府路上,自當小心。”

“這便好。”

王朝輔微微一笑,雙手按于身前,靜靜望著徐宏基離開視野,才是轉身進了安定殿。

縱然是元勛之后,開國大將軍徐達的后裔,在皇帝面前,還不是三兩句話就被收服。

有了這樣的君主,真是天佑大明。

天啟三年,元日剛過。

緹騎背負著明黃色卷軸,揮灑著汗珠,自永定門疾馳入京,他帶來的消息,將會撼動整個帝國。

天啟皇帝傳諭回京,命六部廷議,內閣及軍機房復議,要在南直隸進行一場意義重大的改革,然后重組五軍都督府。

這次改革,是一個正式性諭告全國,自內閣、軍機房而發出的圣旨,而非朱由校在南京臨時下諭。

所以,這至少需要留給京師的朝廷部院大臣們一個月的時間,用來商討具體安排。

可是一個月的時間,哪兒夠群沉們商議出如此驚天動地改革的安排……

如果說整頓五軍都督府,讓武將地位得到提升,文臣們在痛罵之余尚可以接受的話,那么裁革南京各部院,就是讓他們完完全全唾棄的一個改革措施。

根據朱由校傳回京的諭旨來看,南京改革第一步要做的,就是一體裁革二百余年來留下的部院等機構。

在這之前,沒有任何一個人想過要這么做,朱由校就想了,而且雷厲風行的做了。

如果改革實施下去,南京城內的吏、戶、禮、工、刑、兵六部及都察院、大理寺、通政司、宗人府、翰林院、國子監等機構,將成為歷史。

那么問題隨之而來,一下裁掉如此多的朝廷部門,會出現一大批無事可做,也無官位的正式官員。

這些人到底是升是降,去留何地?

除此之外,南京一直還設有文臣守備,內監守備與勛臣協守,裁革各部院以后,這三個守備官職必定也將不復存在。

掌握著權利的最上層階層瞬間真空,南京城維系二百余年的權利架構將會得到重組。

雖然有天啟皇帝親自坐鎮,但是皇帝遲早要走,等皇帝走后,又要找尋什么樣的替代品,讓南京的權利回到明初那樣一個微妙的平衡。

這些問題,都被朱由校一股腦扔回京師,到了那些每日繁忙不堪的朝廷要員手中。

霎時間,士大夫們怨聲載道,文官們尚還來不及考慮如何就這次改革安排事宜,奏疏就如雪片一般飛往南京。

就算有魏忠賢壓著,反對改革的呼聲也在愈演愈烈!

倒是豪商、地主們,因為沒有直接的利益沖突,震驚之余也在一邊喊上兩聲,看熱鬧不嫌事兒大,隨時準備接盤。

在這場由天啟皇帝開啟,疾風驟雨一般的改革中,百姓或許是最惶恐不安的一群人。

他們沒有太多的政治眼光,也不知道這次改革意味著自己的生活,將要迎來何種改變。

在這樣的心態下,往往就會被一些別有用心的文人所利用、鼓噪,站出來充當反對改革的先行者。

但實際上,他們只是保守派官僚的擋箭牌。

“皇后娘娘位居中宮,母儀天下,還請勸說陛下,切莫誤入歧途,我大明,經不起這種折騰了!”

紫禁城,乾清宮。

朱由校的妻子,大明帝國的中宮皇后張嫣,正面色微怒地坐在八仙桌旁的朱紅色椅子上。

面對眼前一幫臣子,她的臉上艱難地擠出一絲笑容,緊攥著拳放在腿上,顫聲道:

“你們,你們…”

身著御賜蟒袍的東廠提督魏忠賢正侍立一旁,他看得出來,皇后娘娘那笑容并非發自真心。

唇頰間生硬的弧度,流露出憤怒又不敢發作的情緒,全都寫在了張嫣那一張俏臉上。

魏忠賢心中苦笑一聲,看來她的心性與皇帝相比,還是稚嫩得多。

隨即,他眼神微瞇,望向顧秉謙:

“閣老也知南京改革,是陛下傳回來的意思,眼下朝中已經炸開了鍋,就不打算做點什么嗎?”

顧秉謙一愣,他沒想到魏忠賢這次會替皇后出頭。

“娘娘,臣知這是陛下的意思,可如今朝中章奏,十有八九都是言說此事,臣實感力不從心。”

“這便請辭歸去,頤養天年…”

聞言,魏忠賢眼神一緊,冷笑:

“閣老想的可真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