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木匠皇帝

第三百零四章:上京

“巡撫大人…?”

王承恩低語提醒一聲。

朱燮元反應回來,匍匐叩拜道:

“臣朱燮元,領旨謝恩!”

將圣旨交予朱燮元手上,王承恩總算是送了口氣,不顧挽留,帶著緹騎就要直接離開。

“公公留步——!”

朱燮元喚住王承恩,與之同行到巡撫衙外綁馬處,見緹騎們整理坐騎尚需要時間,躊躇再三,問道:

“公公行色匆匆,是朝中發生了什么大事嗎?”

王承恩先是點頭,隨即嘆了口氣,道:

“確是朝中出了大事……”

兩人談了一會,王承恩也知眼前這位是皇帝中意的督師人選,便對近來朝廷之事娓娓道來,細細言說。

聽完,朱燮元也是神色擔憂,他心中覺得,皇帝南京改革時還派遣大軍北上參戰,這既是一步秒棋,也是一手險棋。

裁革南京部院,在朝野上下激起了強烈的反對和轟動,此時發布檄文派大軍北上參戰,可以很好的將百姓關注的焦點轉移到戰爭上。

但與此同時,江南各地極有可能會激起兵變,大明會處于腹背受敵的境地,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想來,天啟皇帝讓勇衛營留鎮南京,就是預防兵變的發生。

澎湖的荷蘭人還在負隅頑抗,圍困荷蘭人的兵力依舊不能撤回,這個時候,如果南北兩面一起打仗。

大明經得住這樣的軍費開銷嗎…?

朱燮元辭別王承恩,目送一行緹騎離去,眼神顯得有些空洞。

自萬歷年間至今,朝廷發動三大征,軍費之***本難以估量,兩年前西南大亂,又動員起中原五省的官軍打了一大仗。

這四場戰爭雖然大明全都勝了,但隨之而來的,是國庫的虧空,朝廷財政的入不敷出。

盡管,天啟皇帝繼位以來,先是查抄大批貪官污吏及豪強的資產,然后加增關稅、裁革南京部院。

這位新帝的種種政策和手腕,使得萬歷末年以來,瀕臨破產的財政狀況得到極大緩解,甚至于在天啟二年內,補全了九邊軍鎮累年積欠的軍餉。

兵部也曾奏報說,九邊軍隊在天啟二年完成了半數以上的盔甲、軍械更換,戰斗力可謂是提升了一大截。

這是在朝好的方向發展,朱燮元可以毫不遲疑地說,大明朝如今是走在中興、強盛的道路上。

但這場戰爭來的太突然了,西南之役后僅僅兩年的時間,根本不足以讓朝廷緩解其帶來的龐大軍費開支。

在這個時候動員如此大規模兵力,發動堪比薩爾滸之戰的戰爭,相當于是提前預支了天啟三年的財政收入在打仗。

這場戰爭一旦失敗,大明陷入的處境就不是尷尬所能形容的了,那個時候,可能就要天下大亂了。

換個方向去想,這場戰爭一旦打贏,大明將會一掃頹勢,在遼東再次占據主動權。

朱燮元根本沒有料到,這種重擔,皇帝居然沒有絲毫預兆的交到了自己肩上,這可是賭上了大明其后數十年的國運之戰!

想到這里,他的額上漸生熱汗。

見狀,四川總兵候良柱顯得十分納悶。

在他的印象里,這位四川巡撫從協討西南開始,就一直鎮定自若,很少有什么事會讓他變得緊張。

候良柱取來桌上的圣旨看起來,讀了兩行,心中便已猜到了全部內容,也是倒吸了口涼氣。

其實今日朝廷大事,他這個做總兵的是知道的。

“后金出兵圍攻沈陽,意欲所在,卻是攻滅福余部,遼東經略的這個猜測,真是大膽。”

他說完,也在注意朱燮元的神色。

后者回過神來,嘆息說道:

“熊廷弼御遼,身在其位,自當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老奴此時再陷沈陽,也守之不住,何苦來的?”

候良柱有些驚訝。

“那依撫臺這意思,遼東經略猜對了?”

朱燮元點頭說道:“福余部一旦為老奴攻滅,廣寧至松錦一線,都會暴露在后金的視線之中。”

“那時,朝廷就不只需要固守遼沈,連廣寧、松錦一線諸多堡壘,都要重新修繕。”

“只怕袁崇煥的松錦防線之策,不用也不行了。”

候良柱目光變得凝重,走到地圖邊上,沉聲說道:

“松錦防線,沿邊諸城堡皆需修繕,又要增募遼軍十二萬,這袁崇煥也真提得出來,真是信口開河!”

“撫臺…督師——!”

“這一戰你定要打勝,不然遼東局勢可就無法收拾了!”

說完,他望向朱燮元,目光熠熠。

朱燮元不過一個文人,但是自西南之役以來,不論領兵作戰,還是地方軍政,一直都是行事果斷,作風凌厲。

包括候良柱在內,許多四川軍將都是對其拜服。

朱燮元沉默片刻,忽地起身,道:

“我要即刻動身,前往京郊大營,見一見那里的邊鎮大帥們。”

當夜,巡撫衙門外。

朱燮元換上盔甲,一身的英武之氣,他轉身再望一眼待了許久的四川巡撫衙門,長嘆口氣,正要上馬赴京。

這時,候良柱帶領諸將官從街角轉來,強顏歡笑道:

“撫臺就讓大伙送送吧,快兩年了,弟兄們都舍不得您…”

朱燮元本想在深夜單獨離開,也免得離別傷感,見到這一群貌似粗狂的糙漢軍將們,也是無可奈何。

他將馬韁交給候良柱,說道:

“本撫聽來傳旨的王公公說過,候總兵帶兵有方,西南戰時,進退自如,頗有章法,這二載以來的筆筆功績,朝中也都有數。”

“再過不久,江南必生動亂,朝廷要調兵安撫地方,候總兵放在西南是小材大用,遲早都要調出去。”

候良柱點點頭,心中已經隱隱期待接下來朝廷對自己的部署。

他一手接來馬韁,親自牽著,與朱燮元走在最前面,抬手應道:

“征伐勘亂,這些都是身為武將的分內之事罷了,末將看來,這些遠談不上是什么功績。”

“分內之事能做到已是殊為不易,現在的滿朝文武,有幾人能真正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的?”

朱燮元看他一眼,哈哈大笑,旋即又上下打量一番,打趣道:“候總兵學識敦厚,見多識廣,若非從軍,也必將是一代文士!”

候良柱撓頭,在諸將官的哄笑中說道:

“撫臺取笑末將了,末將自幼以來,唯念征戰沙場,忠君報國而已,若將來有幸戰死戰場之上,也算不辱將門出身了。”

朱燮元栩笑了笑,背著手,望著外面,悠然道:

“我一介文士,如今卻要投筆從戎,領兵北上拒敵,你們做武將的,怎么就不能讀書識呢?”

候良柱沒有接話,心里卻也是贊同的。

他打算從明日開始,就讓自己的部下向那些來西南講學的士子學習識字,反正他們教誰都是教。

至于自己,還是算了,他向不是這塊料。

來到城門口,不出所料,這里已經自發聚集了無數的鄰里百姓,他們手扶著手,殷殷望來。

朱燮元抖了抖肩上盔甲,自候良柱手中接來馬韁,翻身上馬,向周圍的將領、百姓一一拱手,然后轉身疾馳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