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幾乎所有人都對徐文爵擔任江南大營的提督毫不懷疑,但是現在,皇帝的意見很模糊,事情朝著不清楚的方向發展了。
意見模糊,那就說明沒有讓徐文爵擔任提督的意思。
徐宏基徹夜難眠,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錯了,又讓皇帝感到懷疑了,他兒子徐文爵更覺得冤枉。
京師的張世澤比自己憨得多,可他為什么能得重用,連南巡都帶在身邊,自己連一個江南大營的總督都做不得?
和張世澤不同,徐文爵將他父親的城府繼承了至少一半。
被召見到御前那幾次,徐文爵一直都表現得可圈可點,除了還沒有印證的統兵作戰能力,其它防線幾乎全面壓制張世澤。
可他永遠不知道,朱由校將他按在觀眾席上,卻屢屢對張世澤委以重用的原因。
對朱由校來說,如馮銓這種歷史上降清的文臣,尚能在特殊時候為自己所用,可是徐文爵這種歷史上在南京帶頭降清的勛貴之首,無論如何是不能相信他的。
江南大營的總督必須要和勇衛營的總督一樣,對朱由校有絕對的忠誠。
如此手握重兵的角色,朱由校不能容忍任何形式的背叛,哪怕這個背叛只有萬分之一的幾率。
徐文爵在歷史上做的事,就決定了無論他現在表現得無論有多優秀,朱由校都不可能將兵權交到他手上。
甚至等徐宏基死后,魏國公一脈或許也會因此受到影響,可就現在而言,這是后事,誰又猜得到呢?
這天一早,徐宏基正拖著疲憊的身軀坐在魏國公府的正廳,隨手拿起一杯茶正要潤潤嗓子。
忽然,門外他的兒子急匆匆跑了過來。
“爹!”
“您給評評理,孩兒做錯了什么,陛下憑什么不信任孩兒,不把江南大營總督一職交給孩兒!”
手一抖,杯里的茶也撒了一半。
徐宏基既生氣又無奈地嘆了口氣,放下杯子,卻沒有說話。
徐文爵卻不明白自己父親心中的難處,只顧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急忙又道:
“父親,您說句話呀!”
“要不然您去求求陛下,這江南大營一職,可是我們魏國公一脈翻身的最后機會了!”
“要是交給那張世澤,孩兒咽不下這口氣!”
“翻身、翻什么身?!”
徐宏基看著沖動而又莽撞的兒子,半怒道:
“陛下之所以不把這職位交給你,就是咱們魏國公一脈的影響力太大了,再拿到總督一職,就是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如果你只是我徐宏基的兒子,犯了錯,還可能大事化小,小事變無,煙消云散。”
“可你若還是江南大營的總督,稍有風吹草動,就會被人添油加醋地上報過去,陛下不懷疑還好。”
“一旦惹起陛下懷疑,到了那時,稍微犯了一點小錯,就可能是除爵滅族的大罪!”
“你明白不明白?”
徐文爵的確不在乎這個總督職位到底是誰做,只要不是張世澤,隨便選個人上來,他也不至于這么激動。
主要還是,張世澤與他,分別是未來的南北勛戚之首。
張世澤一直被皇帝帶在身邊,回京后或許就能受重用,要是江南大營的總督也讓張世澤做了。
他魏國公一脈,以后還拿什么跟英國公一脈對抗?
“現在朝野上下都有風聞,說陛下要讓那張世澤留在金陵,做江南大營的總督。”
徐文爵悶下來,眼光四散,說道:
“孩兒就是不服氣,他張世澤比什么都輸給我,憑什么能做這個總督,要么我不做,他也不做。”
“要么,這總督就得是我徐文爵來做!”
徐宏基滿臉的恨鐵不成鋼,嘴巴一動,正要訓斥,卻見管家匆匆跑了進來,說道:
“老爺,忻城伯趙之龍來了,說是有要事求見!”
趙之龍,他來做什么?
徐宏基滿臉擔憂,對于這個趙之龍,或許別人還沒看出來,他卻是早就明白,這個人心術不正,野心很大!
再向旁邊一看,發現自己兒子徐文爵聽見趙之龍來了,滿臉的喜色,更覺得不對勁。
他很不想讓趙之龍進來,可趙之龍這個人,一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在這個節骨眼上過來,很可能是來傳什么緊要消息的。
想了想,他還是道:
“叫他進來。”
徐宏基看著徐文爵滿臉的喜色,忍不住呵斥:“你不要和趙之龍走的太近,他不是什么好人!”
徐文爵愣了片刻,呵呵一笑,道:
“我知道,您不就是看不起我嗎,我不和他說話了還不行?”
“你,你這逆子——!”
徐宏基一口氣差點沒上來,覺得腦袋被氣的有些發暈。
不多會兒,一臉陰鷙地趙之龍登上廳來,抱拳說道:“見過魏國公,還有小公爺…”
徐宏基正在氣頭,加上本身對趙之龍不怎么看好,冷哼一聲沒有鳥他,反倒是徐文爵,私底下打著招呼。
徐宏基看了,忍住怒意,慍聲問:
“你這次求見,是為了什么事情?”
趙之龍沒有任何猶豫,直接說道:
“魏國公許是知道了前陣子,盧象升和孫傳庭被召覲見的事情,這段時日以來,陛下到底與他們二人說了什么,眾說紛紜,沒人知道。”
“在下多方打探,已是知道了個七七八八!”
徐宏基早就明白,盧象升和孫傳庭在這個時候被召見,皇帝自然是有要事托付。
這個時候,作為勛戚之首,不知有多少人在盯著,一點兒風吹草動也不能有。
他還沒來得及拒絕,就聽徐文爵撫掌大笑道:“好啊好啊,你倒是說來聽聽,我父親很早以前就在討論這事。”
趙之龍就怕徐宏基不聽,就不能拉他下水。
徐文爵這么容易上當,他自然直接就坡下驢,笑著說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兒…”
“我的人打探到,盧象升和孫傳庭走后,御前的乾清宮牌子傳出旨意,撥出了內帑的二百余萬兩白銀!”
徐文爵滿臉吃驚,瞪大了眼睛,立即問道:“二百余萬兩,這可不是個小數目!都給誰了?”
趙之龍一攤手表示不知道,冷笑:
“宮里如此保密,我怎么會知道的如此詳盡?”
“雖然不知道給誰了,可我卻是聽說,自那以后,孫傳庭的秦軍,盧象升的天雄軍就接到了一批山東軍器司的新式盔甲、軍械。”
“眼下,孫傳庭和盧象升分別在蘇州、西江口一帶大肆擴軍,很難說這不是陛下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