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木匠皇帝

第四百一十六章:吏部會審

藤架的對面有三間小屋,便是此回他的目的地了。

魏廣微當然知道,這株紫藤乃是洪武年間的吏部尚書吳寬親手種植,距今已將三百年的光景。

自藤架向前十余步,望見一處高懸“藤花廳”三字的匾額,這里便是吏部尚書周嘉謨的治事之所,其余的主要官員則在東西偏廳坐班。

在有重大事務處理時,戶部的藤花廳一般就被作為公事房,官員們都會來此商量政務。

魏廣微站在藤花廳門前,沒有急著邁進去,心中其實有幾分得意。

他與其余人不同,內閣首輔韓爌請辭后,他這個內閣次輔,實際上也就是內閣的一把手了。

何況今日他是奉旨來此主持會審,是眾官員之首。

不多時,吏部尚書周嘉謨、刑部尚書李養正也都到了,這二位俱都不是閹黨成員,平日里毫無交集的三人聚在一起,只是為了商議如何會審而已。

小吏端上三盞熱茶,然后無聲地退下,三位大臣各自安卓,上來就是一陣冷場。

按天啟皇帝諭旨,這次的會審規模不可謂不大。

除蓋棺定論的李元薦外,主考官袁化中,同考官張翰、蔣文卓、李元胤等十多位各級官員,以及民間盛傳與此回舞弊有關的東林君子袁化中,全數都被捉拿到吏部衙門審問。

有明以來,牽動如此多官員的大案雖不是沒有,在近二百年來,卻也是頭一遭了。

這些被捉拿的官員,既有袁化中這等朝廷重臣、東林君子,也有顧大章這等朝廷顯要、東林名士。

按照慣例,這些官員身份不同,就算會審,也是要按照命官、進士及第和中試舉人三種情況分別審問。

藤花廳內的氣氛很是沉悶,因為除了魏廣微以外,其余兩人實則都是態度不明。

但天啟皇帝震怒消息傳來,鄭我樸、李元薦接連被斬,一時間已經風聲鶴唳,誰也不敢這個時候去觸他的眉頭。

吏部尚書周嘉謨,據說對朋黨之爭一向都持鄙夷態度。

民間傳聞他在萬歷三十六年出任吏部尚書后,用人唯才,罷斥朋黨之首及奸邪者,當然,這些到底屬實與否,誰也不知道。

朱由校只知道,泰昌皇帝繼位后,他的所作所為與民間傳聞大相徑庭。

周嘉謨在萬歷末年三大案期間,不僅反對泰昌皇帝封鄭貴妃為皇后,而且在朱常洛駕崩,朱由校還沒來得及即位時,會同楊漣、左光斗等一批東林元老大臣發動了移宮案。

這在當時來看,的確是扶持朱由校即位的功臣。

可現在細細想來,周嘉謨在關鍵時刻基本都會堅定地與東林官員站在一起。

作為后世人,朱由校深知所謂的移宮案,本質上其實就是東林黨向方從哲的浙黨奪權而已。

朱由校作為皇長子,雖然在朱常洛駕崩時還沒來得及封太子,可即位登基是板上釘釘的,根本不需要什么人搶宮而走。

東林黨這樣強行“為國為君”表露忠心,實則正是他們富有野心,意圖借此擊潰浙黨,把控朝政的表現。

經過這么多重大事情后,周嘉謨的表現一直令人不解,說他不參與官場爭斗,現在誰又能真正拿捏得準?

官場很多事情不能看表面,包括魏廣微,都是有著好幾副面具,需要用到哪副的時候便取出哪副。

至于刑部尚書李養正,這個人平日少言寡語,就連魏廣微也對他知之甚少,不了解其心中所想。

上有內閣次輔、軍機大臣,皇帝欽定的重臣魏廣微坐鎮,左右也有周嘉謨、李養正二位尚書主審。

平日負責審案的侍郎、主事等官員陪坐下列,唯唯諾諾,他們不是不想說話,而是實在不敢先發一言,搶了這三位大人的風頭。

魏廣微把玩著茶盞蓋,臉上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實際上是在做給周嘉謨看。

其實他心里十分明白,這次刑部、戶部會審無論如何都必須要有個結果,不然他無法向皇帝交差。

他忽然間笑了笑,打破廳內沉寂,掃了眾人一眼,說道:

“我看,按以往的老辦法審是不中用的,陛下的意思很清楚,這次要的是盡快出結果,而不是一審就拖上個十天半月。”

“怎么,陛下金口玉言告訴過魏大人了?”周嘉謨一出口便是濃濃的不屑,仿佛仍對當初魏廣微叛離東林而耿耿于懷。

“這倒沒有!”

魏廣微大笑著,臉色紅潤,卻是突然間神色一閃,眉頭一皺,透出些許內藏的勁氣,道:

“身為臣子的,忠君體國乃是第一要務,陛下命我主持會審,自然要敢于舉一反三,為君分憂。”

刑部尚書李養正聽到這里點了點頭,喝了口熱茶。

在三人之中,他是最對這些毫無興趣的,無論東林還是閹黨得勢,亦或是兩黨失勢,這些都與他毫無關聯。

加之李養正一貫認為言多必失,本身就不怎么表露看法,遇到這種是非極多的大案子,就寧肯不做聲隨大流。

周嘉謨聽到這些話,也沒繼續嗆些什么,轉而道:

“傳言中說最多的,便是所謂的關節,諳熟道理的魏大人能否告知下官,這所謂‘關節’,到底說的什么?”

“我看,搞懂關節為何,這案也就好審了。”

魏廣微心中暗自覺得好笑,聽懂卻沒道破。

他自然聽得出來,周嘉謨這是想挖坑讓自己跳,可他是什么人,沒有拿手絕活,也不會得皇帝歡心,做到內閣次輔這個位子上來。

這時,周嘉謨看見魏廣微臉上神情變化,暗自觸了觸眉頭,心中一陣惡寒,自己竟與這等小人同朝為官。

魏廣微這貨本來長得就猥瑣,平日往那一站就是一副笑樣兒,這時顯得更深了。

說話之前,他的嘴角便就咧開,好像是聽見了什么好笑的白癡問題一樣,張口說道:

“那我就與天官兒明說了吧,所謂‘關節’,就此回會試而言,說的是考生與眾考官私下聯絡,兜售試題。”

“天啟元年的會試是我主持,那時關節又是另外一個意思了,據說有的考官會提前與考生約定好暗號,這暗號可以是一句詩文,也可以是一個生僻字。”

“據此暗號,考官便可以在千百卷中抽出那些有關節的考生,對于這些舞弊者而言,中舉輕而易舉。”

這時,一名侍郎說道:

“這些考官竟如此狡詐,真真可恨!”

又有人道:“科考舞弊居然自成體系了,真虧他們想的出來!”

魏廣微笑道:“自有科舉以來,一概如此,所以寒門之士哪能斗得過這些有錢的權貴子弟,怨憤實屬正常。”

他拍拍屁股站起身,提高了音調,道:

“好了,諸位,本官已將事情說的很明白了,在場的想必都是聰明人,就毋需我再贅述什么了。”

“我的意見是不必按照慣例分審,直接擊中在同一處會審,給他們挑個大些的地方,最好三日內出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