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大而威嚴的天子依仗,就停在了教堂門前。
此時在京師的行人、百姓們也都聞風潮水般趕來,觀看有明一代京師里少有的天子出行的“奇觀”。
古老而富有東方色彩的華麗鹵薄、典雅深沉的樂曲,都與這座歐式建筑,高聳的教堂塔頂,形成鮮明的對比。
朱由校還沒留意到已經到了,正是眉頭深鎖,王朝輔站在一旁,低聲的說道:“爺,教堂到了。”
朱由校“啊”的一聲,這才是反應過來。
教堂拱形大門的臺階下,欽天監官員,軍器司的火器指導,從神圣羅馬帝國而來的傳教士湯若望,正帶著數名教士等待。
朱由校打眼一瞧,看見了這些身著“奇裝異服”的西方傳教士們。
隨即,也是嘴角微微揚起,這些傳教士的價值,怕是只有自己這個穿越來的皇帝才能明白。
他們就是東方與西方溝通的橋梁,一些東西,朱由校雖然不懂,但是傳教士們懂,這就夠了。
這也是朱由校之所以允許天主教在大明傳教的原因,當然,至于天主教會擊敗本土道家、佛家,這根本不用擔心。
這種事情,在歷史上沒有出現,現在更不可能。
天主教這種東西,無論朝廷給予他們多少的方便,他們都不可能在大明境內做大,頂多只是小規模的傳播。
雖然也有弊端,然而相比于這種允許傳教士們活動所帶來的在貿易、國際上的好處,朱由校也能接受。
由于身份的特殊性,雖然朱由校給他們也各自發了一套,卻也沒有強制性的規定必須要穿著。
傳教士們自然喜歡“自由”,大明的皇帝宅心仁厚,他們傳授起自己的知識時心情愉快,也就更加的得心應手。
這時,周身護衛的勇衛營騎兵們接連靜鞭三聲,為首的陳策揮舞著馬鞭,高聲喝道:
“興!——”
勇衛營的禁軍兵士們立時嘩啦啦趕來一片,在教堂周圍列隊,面對人群端正姿勢站好。
陳策再靜鞭,高喊:
“拜!——”
樂隊頓時鐘鼓齊鳴,奏起了《朝天子》大樂。
這個時候,趕來的人們也將本來寬敞的教堂門前圍堵得水泄不通,街道都被擠得滿滿的。
喜歡看熱鬧的本性,人人都有。
眾人全都匍匐在地,大氣也不敢出,陳策也落下馬鞭,帶著騎兵們躍身下馬,半跪在地。
乾清宮的管事牌子昂頭來到人群面前,提聲道:
“朝!——”
話音落地,黃幔一掀,一個身穿明黃團龍常服,腳蹬明黃緞朝靴的青年,走了出來。
起碼近千人的嗓音,合成潮水般震天撼地的朝賀聲,直頂上云霄:
“參見陛下萬歲,萬萬歲!”
青年身段不高,按后世所說大約就在一米七到一米八之間,可卻在人頭攢動的近千人之中從容而立,顯得高大軒昂。
無論王公貴族,還是富家子弟,又或者是胸有文墨的翩翩書生,此刻都不如這黃金鑄就的青年一般,閃閃發光。
這就是十六歲時移宮繼位的“少年”天子——天啟皇帝。
呼喊聲漸漸停息,朱由校暗暗松了口氣,在萬眾矚目間莊重地走向教堂大門,遠遠便見到了傳教士們摸著大胡子驚異地眼神。
湯若望今年三十三歲,剛好比這位少年繼位的東方天子虛高出十歲,可是兩人一比,卻實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他忽然間想到,或許就連如今的神圣羅馬帝國皇帝、奧利地大公斐迪南三世也比不上這位年僅二十三歲的東方天子的文治武功?
看著朱由校細嫩而白皙的臉色,湯若望這才驚醒,不知什么時候,這位皇帝已經笑吟吟地站在自己眼前,上下審視著自己了。
“不知圣駕降臨,有失遠迎,還望恕罪!”湯若望連忙用流利的漢語,說了一句客套話。
朱由校微微一笑,道:
“這兩年來,你在軍器司學了不少我們的語言,現在說起來,倒是比當初流利多了。”
湯若望起身,碧藍的眼睛滿是恭敬:
“經常和軍器司的師傅們交流,就是不想學,也不行啊!”
朱由校一笑,登上臺階,湯若望及一眾國內外官員、傳教士們連忙相陪。
華麗威武的錦衣侍衛,面帶兇色的東廠番役,還有三百余名的小閹、宮娥們,就像是一條長長的楔形尾巴,緊緊貼在朱由校身后,跟進大門。
陳策則指揮勇衛營兵馬留在教堂外,將整座教堂團團圍住,任何一個圍墻和出入口,都有人等待護衛。
負責靜鞭的騎兵也是紛紛上馬,一手牽著馬韁,虎目掃視擁擠的人群,手中緊握著的也不再是馬鞭,而是換成了鋼刀。
在周圍如此緊張的氣氛下,朱由校卻是在簇擁下信步走入寬敞的教堂禮拜大堂。
這里有一片寬闊的場地,鋪著整齊的白色石板,正與屋頂以金色點綴的西式裝飾呼應。
有明一代,皇帝親臨一地,非常稀罕。
朱由校親征以來,除了微服私訪過兩次,大部分外人所知道的時間,都是在乾清宮和內廷渡過。
來到這里,為顯示對這些傳教士信仰的所謂尊重,朱由校負手用命令似的口氣道:
“無關的,就不要跟進去了。”
“是!是!”
一眾錦衣衛、番子們連忙躬身領命,余的小閹和宮娥們本就體力不支,跟得滿頭大汗,聞言在心里都是松了口氣。
王朝輔卻是搶上前來,跪倒在地:
“爺,奴婢們久在乾清宮,應當跟進去伺候。”
朱由校倒也沒有拒絕,一甩頭,頭都不回地大步離開大堂,走進有三座門的白色大理石凱旋坊。
除王朝輔及兩名小閹外,只有湯若望,一個西班牙官員,和一名從未見過的朝廷官員跟了進去。
朱由校毫不客氣,到了天主教在東方的總教,就像是回了自己的皇宮一樣輕車熟路。
四人穿過跟著朱由校一路穿過長廊,走得飛快,不時又能見到一臉微笑的朱由校停在前面等待。
朱由校搖頭說道:“你們的體力不行,我這個整天坐著理政的皇帝,身體都要比你們好多了。”
的確,后世而來的朱由校為了不活到天啟七年就“英年早逝”,在鍛煉身體維持抵抗力這個方面,的確是下了功夫。
要知道,現在的很多病都是沒有治療方法的,一旦得上,就是太醫來了,也是束手無策,還是要靠自己。
再累,也要抽出時間鍛煉身體。
湯若望幾人的確是已經累的上氣不接下氣,他正詫異一個做皇帝的,整日養尊處優,居然有這么好的體力。
不過現在他只顧得上喘氣,沒有回話。
見他們已經趕了上來,朱由校卻轉身離開會客廳,在幾人詫異的目光中說道:“你的臥室在哪?朕想去那兒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