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木匠皇帝

第六百九十二章:你還嫩點

天啟六年一月某日。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射入紫禁城,坤寧宮中一片祥和,上一刻還在熟睡中的朱由校卻突然間睜開了眼睛。

約七、八步外連接長廊的正殿中,以往坤寧宮的女官徐氏,正在輕手輕腳地擺放茶具。

放下一個碗碟,徐氏似意識到什么,轉過頭來,冷不丁發現天啟皇帝正緊緊盯著自己,頓時心下一緊。

她慌忙跪下,說道:

“奴婢不知輕重,陛下恕罪…”

“無妨。”

朱由校一轉腦袋,收起了方才滿是警惕的眼神,發現張嫣與今年剛剛五歲的朱慈燃母子兩個,睡得正香。

朱由校不忍打擾,小心翼翼地起了身。

站起來后,朱由校又將被褥在張嫣的身上蓋好,轉頭緩步走入正殿,取了一杯水漱口,隨意吐到腳下的銅盆里,問道:

“慈燃還是和以前那樣不好學嗎?”

徐氏聞言,不大的年紀,臉上卻泛起母性般的顏色,笑著說道:

“殿下雖然貪玩,但卻從未耽誤了讀書識字,就連先生也常常夸贊殿下天資聰穎,陛下可以放心了。”

“如此便好,余的皇子、皇女還沒有到入學的年紀吧?”

朱由校聞言微微放心,坐在八仙桌旁,自顧自問了一句,又將目光望向寢殿,默默說道:

“這幾年過來,你在宮中忙前忙后的,也有功勞,家鄉是哪里的?”

徐氏不知皇帝為何問及此事,還是老實巴交地回道:

“陛下忘了,奴婢是浙江紹興府人士。”

“啊,紹興是個好地方,就是有些遠,什么年頭進宮的,很久沒有回過家了吧?”朱由校只是這樣一問,并沒有打算聽她回話,便繼續說道:

“等到過些日子,全國放了元日的假期,你也回家去看看吧。”

徐氏聞言一愣,顧不得才剛站起來,又連忙跪了下去,“奴婢做錯了什么,陛下要趕奴婢走…”

說著,她的臉上出現了些許淚花。

“你想錯了,朕是真心實意的想讓你回家看看,畢竟這些日子,勞煩你照顧這不爭氣的皇子了。”朱由校微微一笑,抬手道:

“你起來。”

聽了這話,再看看皇帝的臉色,徐氏也明白,竟真的是如此,一時之間哽咽起來,話里帶著哭腔:

“這是奴婢的本分,陛下這樣說,折煞奴婢了!”

“那就這么定了,元日時,朕給你放半個月的假,回紹興探望父母吧。”朱由校說完,心中不想再聽她說什么感謝的話。

于是轉頭再度望向寢殿,囑咐道:

“為免吵到皇后和皇子,你吩咐下去,今日朕就到懋勤殿凈面、更衣,叫宮人們不要來坤寧宮了。”

徐氏心底有些羨慕,一邊站起來一邊說道:“陛下真是善解人意,娘娘和殿下,可見是歷朝最幸福的。”

“呵呵…”

幸福嗎?

做皇帝的女人,沒有人是真的幸福。

朱由校自嘲地笑了兩聲,負手走了出去。

徐氏望過去,不知怎的,卻是忽然間覺得,天啟皇帝留下的背影竟然顯得有些形單影只。

約莫半個時辰后,乾清宮西暖閣。

更衣凈面,以全新姿態出現在這里的朱由校,望著在腳下伏跪的幾個國家使臣,先側目對朝鮮的完城府院君說道:

“朕去年十一月下旨,朝鮮作為大明最近的屬國,怎么來的如此之晚?”

“李倧莫不是忘了,是誰當家做的主嗎?”

完城府院君崔鳴吉,乃是如今朝鮮仁祖王朝期間,其國內最具權勢的權臣之一。

天啟三年時,崔鳴吉參與宮廷政變,推翻上一任朝鮮國王光海君李琿,扶如今的朝鮮國王李倧上位。

而李倧,則是在去年澎湖海戰期間遣使大明,從而受到朱由校的冊封,正式成為朝鮮國王的。

李倧和李琿的區別,就是前者親明,而后者對大明陽奉陰違,暗地親近建州,這才導致在朝鮮國內人心盡失。

所謂某地府院君,是朝鮮王朝時期朝鮮國王授予外戚和功臣的一種爵位稱號,一般來說都是封給歷任朝鮮王妃的父親,為正一品。

當然,也有極少數如崔鳴吉這樣,作為“仁祖反正”事件的一等功臣而受封,是異姓封君中等級最高者。

朝鮮派遣此人前來,足顯誠意。

朱由校看著眼前這位朝鮮權臣,面色上卻是沒給什么好臉色,畢竟,得讓他們知道主子是誰。

這次重新建立朝貢體系,首要就是得讓他們明白一個道理,沒了大明,朝鮮,什么都不是。

等級和朝鮮王一樣的王爵,大明有的是,在朕面前,他們也不敢大聲喘氣,更別說你這個小小的屬國朝鮮臣子了。

崔鳴吉果真一副十分驚恐的樣子,連忙說道:

“陛下錯怪我們了,朝鮮臣民一向奉大明為宗主,歷代先王一即位,得到大明冊封方為正統。”

“不然,國中必會民怨沸騰,連王位也坐不長久。”

“這次來晚,實在是我王承蒙陛下抬愛,初登王位,而國中不穩,此回與大明簽訂貿易合約,有不少人反對…”

朱由校知道他想的是什么,這崔鳴吉是在利用大明,為自己在朝鮮國中排除異己。

朱由校心底冷笑一聲,作為后世來的人,這崔鳴吉到底是個什么貨色,自然了然于胸,淡淡問道:

“你說的都是些什么人?”

崔鳴吉見大明皇帝的臉色平淡,心底覺得應該還要再添一把火候,連忙說道:“是那些西人黨大臣,潛通金國,于陛下不利。”

“陛下若要遙控朝鮮國堂,臣下這樣的助力,必不可少…”

說完,他做了一揖。

朱由校半晌沒有說話,實則是在回憶后世所知道關于朝鮮廟堂之事。

現在的朝鮮國王李倧,雖然在后面被建奴打服了,可是現在卻才剛推翻自己的叔叔上位,還是血氣方剛,欲追隨大明,和建州一絕生死的。

眼前的崔鳴吉,在后世皇太極入侵朝鮮的丙子胡亂事件中,是堅定的主和派,說白了,他建議李倧向皇太極卑躬屈膝,是個徹頭徹尾的墻頭草。

雖說這家伙在主和后曾作出在朝鮮暗通大明的事,可這并不能讓朱由校對他的印象好多少。

就和“水太涼”錢謙益一樣,大明還在的時候不干實事,等韃清入主中原了,發覺和自己想的不一樣,又心系舊主了。

早干什么來的?

想到這里,朱由校決定跟他攤牌,冷笑一聲:

“西人黨暗通建州?”

“崔鳴吉,你當真以為朕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在朕的面前搞這些花花腸子,你還嫩了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