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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恭廠原在京城的西南一隅,是皇家專用制作火器的地方,為神機營專供火藥。”
“陛下許是怕它一旦爆炸,危及皇宮安危,所以令陽武候薛廉搬遷到荒無人煙的京郊。”
“如此防備下,本是萬無一失,誰想,還是在今日出了茬子,還在王恭廠內,發現了大量的石漆水。”
李養正說著,忽然轉頭望向薛鳳翔,笑問道:“薛部堂,聽出什么名堂來了嗎?”
薛鳳翔根本沒細聽,聞言一愣,沒說出話來。
李養正搖了搖頭,“王恭廠的廠監孫明吉,是當今廠公魏忠賢的族親,在他之下,又有僉事、貼廠等官吏共三十余人。”
“這些官吏下,便是各廠的總匠、匠頭,還有大量的匠戶,今歲朝廷增產火器,雇傭了不少幫工……”
“這些幫工之中,可是有不少底細不明的人。”
薛鳳翔一喜,“聽李尚書這話中的之意,我們可以去找負責給王恭廠雇傭幫工的人問問?”
李養正點頭,說道:
“這只是其一,除此之外,我們還要查出,搬遷之時到底是誰負責將這些救火的水桶填滿。”
“這件事,還得去問問陽武候薛廉。”
入夜,萬籟俱寂。
建在南海子的行宮顯得格外寧靜,宮殿之中,獨留孤燈一盞,朱由校在一本一本的批閱奏疏。
須臾,殿外有輕輕的腳步聲傳來。
卻是乾清宮的管事牌子王朝輔躡手躡腳走進來,“爺,關于白天王恭廠的災變,刑部現在有要務稟奏。”
朱由校正在琢磨這件事,一聽這話,頓時來了精神,示意小閹給王朝輔賞張凳子,問道:
“查出緣由了?”
王朝輔才剛坐下,趕緊又站起來,拿出工部給王恭廠記錄的火藥報表,放在御案上,說道:
“刑部的意思,是這件事乃系人為,還請爺過目。”
朱由校翻著報表,蹙眉道:“照報表上看,八日前剛有一大批火藥被調往遼東,支應朝鮮戰場了?”
“是,工部反復推算,發現以災變前在王恭廠倉庫存放的火藥數額,都不可能造成如此嚴重的后果。”
“嗯,這件事不用刑部上報,朕也猜得到大概。”朱由校將正在看的幾份本子扔了下去,道:
“這些都是畿輔各地才剛送到行宮的奏疏,其余各地,也都有人放火鬧事,通州的軍器司火藥庫便被一同引燃,燒毀了三千多屋民房。”
“朕看,王恭廠之災,僅限于京師,其余各地所謂的天變示警,都是有人故意為之,想要亂我大明。”
“其心可誅!叫刑部繼續查,大張旗鼓的查…”
刑部查案,自然是要大張旗鼓,為天下人所注目,朱由校之所以這么高調行事,就是利用刑部再給廠衛打掩護。
至于較事府,是朱由校手中的王牌。
說著,翻開了刑部尚書李養正上的本子,看罷,笑道:“看來此事確鑿無疑了!”
李養正的本子,正是匯報今日在王恭廠的發現。
刑部和工部在這件事上溝通過,王恭廠建造是工部負責,負責官員稱主要使用磚石結構,只有很少的草木,而且廠房和倉庫,幾乎完全封閉。
設計之初,就是為了防止火災蔓延過大,所以就算失火,也只會持續一段時間,絕不會整日整日的燃燒。
這種設計,幾乎是不可能出現今日這種連滅火官兵都被火勢反噬的情況。
如果將這個消息通過京報放出去,基本上已經可以將這次的災害,定性為人為。
現在刑部距離結案只差一件事,找到一個合格的替死者。
很快,侍衛將一桶在王恭廠內找到的石漆水拎入行宮,朱由校湊了過去,蹙眉道:
“石漆水?”
朱由校一眼就看出來了,這特么不是石油么!
“這東西是從火災現場找出來的?”朱由校問完,立刻又道:“刑部呢,沒有去查是怎么來的嗎?”
王朝輔道:“李部堂和薛部堂正在連夜尋訪,當時負責帶領幫工搬遷的陽武候爺。”
陽武候府。
“你說什么?”薛濂腦門子上印著個大寫的問號,聽到眼前這位說的話,趕忙搖頭:
“石漆水是個什么玩意兒?我連見都沒見過啊!”
當然,既然是來問話,李養正早就準備好物證了,將手一揮,很快,一桶沾著石漆水的水桶就被家丁拎了上來。
薛濂走近看了看,頓時被刺鼻的氣溫激得遠離幾步,毫不猶豫說道:“不會,當時剛運完水的時候,沒見到水缸里飄著這些東西。”
“何況石漆水氣味如此刺鼻,我又怎么會聞不出來?”
李養正點點頭,囑咐道:“此案非同小可,最近幾日,更是重中之重,侯爺今夜怕是回不成溫柔鄉了。”
說著,眾人轉頭看了一眼身后衣衫不整的女人。
薛濂倒也干脆,知道哪頭輕哪頭沉,當即說道:“這好辦,取我衣甲來!我這就協助二位查案!”
走在前往王恭廠的路上,路過刑部牢獄外,薛濂看著空蕩蕩的街道,笑道:
“不瞞二位大人,今天聽說了王恭廠災變,我可是嚇得不輕,這王恭廠我才給搬過去,不足一月光景便生出如此驟變。”
“要是陛下怪罪下來,必會牽連于我!”
“嗯,此事如要牽扯,還不止我們三人,另有一大票的官員都要落馬,陛下命我們查案,正是不想牽連甚多。”
薛濂笑道:“還是陛下考慮周全。”
幾人正說著,前方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卻是前去問話的工部尚書薛鳳翔回來了。
“怎么樣,他怎么說?”
薛鳳翔看著李養正,一擺手,嘆道:
“害,別提了!負責給王恭廠雇傭幫工那人,白天也在廠內,受傷倒是不重,卻不要想著能問出什么了。”
薛濂立即道:“怎么說?”
“陽武侯爺也出來了?”薛鳳翔這才發現多了個人,連忙拱手寒暄。
可事至于此,薛濂壓根沒什么心思去寒暄,說道:
“沒辦法,王恭廠畢竟是我負責搬的,如今出了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獨善一身?”
“彼此彼此啊…”薛鳳翔感慨了一句,才繼續道:
“那給王恭廠雇傭幫工的人,雖然被救下了,可我去戶部問過,竟無此人的記錄。”
“何況經此一嚇,那家伙早成了失心瘋,問不出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