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煙,大伙的食物有著落了!”
多爾袞一愣,但也很快笑道:“大家逃了幾天幾夜,要速戰速決,只搶吃的,搶了就走,以免明軍追上。”
他撿起一塊石子,在手中掂了掂,隨后猛地扔進淺水荒草之中,頓時驚起一片落雁。
多爾袞一喜,連忙起身。
有雁就有蛋,看來今晚上哲哲的吃食有著落了。
看見與自己征戰多年的大青馬成了這副樣子,多爾袞也十分心疼,他對身后一名身著正白旗盔甲的牛錄說道:
“你們在這里歇歇,我去前面山上,看看能不能給大福晉找些吃的過來。”
說罷,便把自己手上的馬韁遞給了那名牛錄,直奔前面一望無際的荒草甸子走去。
于是,他踏著淺水不斷向前,向落雁群被驚起的地方跑去,果然,草窩里,正有一片孩童拳頭大小的雁蛋。
多爾袞一路走,一路撿,裝了滿懷。
他心滿意足地抬起眼睛,可眼前一幕,卻令他張大了下巴,甚至連剛撿起的雁蛋落在水里也不顧了。
不遠處,正有一片小山村升起裊裊炊煙。
看見這一幕,多爾袞地喉頭一陣聳動,不自覺咽下了許多口水,身后也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一行人不敢多做停留,恨不得爹娘給他們生了四條腿,越是向被,便越是能聽見明軍在身后愈發逼近的馬蹄聲。
多爾袞帶領僅剩的族人一路向北,跑了幾天幾夜,終于渡過木倫河,在一片荒草甸子處歇了腳。
這里草深林密,環境也相當僻靜,可以輕松藏匿幾萬人,算得上是多爾袞北逃以來發現的最好藏身地。
跑了幾天幾夜的旗人們早已人困馬乏,又渴又餓,就連多爾袞坐騎上本來油亮的鬃毛,現在也跟水洗了似的。
他的坐騎餓得直打響鼻,看見蹄下的芳草,放慢腳步,說什么也不愿意再向里一步。
大青馬被累得喘息不止,前腿插在淺水里,一會兒吃草,一會兒伸長脖子咕咚咕咚喝水。
多爾袞來到一處小坡上趴好,在他身后,黎明前的荒草甸子寂靜無聲,只有蛐蛐和青蛙的叫聲不時入耳。
身后幾名奴騎紛紛滿口答應,但卻無人放在心上。
數里外,山村中正有數道炊煙升起,正當太陽升起,百姓們全都起床各自忙活。
一名獵人正潛伏在距山村不遠的地方,等待野鹿慢慢走入陷阱,眼見野鹿便進入陷阱,可是忽然,它卻撲騰跳起,飛快離開。
那名奔在最前的牛錄向獵人身后隨手一刀,然后馬不停蹄沖進山村,很快,炊煙消失了,山村中響起一片的慘叫聲。
當天晚上,一隊明軍奔過荒草甸子,想來到前方村莊補充給養,方才還在抱怨是大海撈針的把總,轉眼便被眼前的場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為首一員遼軍千總,蹲在村莊正中間一個村婦裸露的尸體旁,伸出手拈起血跡聞了聞,凝眸道:
“是韃子們的蹤跡,去告訴總鎮,找到他們了!”
這名村婦的尸體衣衫不整,很顯然是從不遠處的茅草屋中慌不擇路的跑出來,然后被石頭絆倒,重重摔倒在地。
山村中的景象異常凄慘,整個村莊三十余戶,二百余名百姓,男女老幼都無一活口。
許多女人都是和剛才那個村婦一樣的情況,死狀凄慘。
遼軍千總或許是全國各地同級別將官見到此類場景最顯平靜的一個,在遼東十多年,他已經見慣了這些。
就是尋常,一個村莊的百姓都會被各種理由凌虐,更何況是現在這種慌不擇路的時候。
千總隨即起身,命人挖了一個大坑,將全村二百余口人草草掩埋,立了一塊簡單的墓碑。
這時,一名百總走來,“千總,發現大量馬隊蹤跡,看來正是韃虜北逃的方向無疑了!”
千總攥緊拳頭,隨后大聲說道:“留下十個人等待總鎮,余下的人馬,隨我順著痕跡,星夜追殺!”
“絕不能讓他們跑了!”
一聲令下,近千遼軍騎兵拿起手銃,翻身上馬,順著多爾袞一行人北逃的蹤跡追殺。
不多時,滿桂帶領數千騎兵隆隆趕來,看著眼前這一處鼓起的小山包,眼中燃起了烈火。
“給周圍的各路人馬傳話,就說在木倫河發現奴騎北逃的蹤跡!”
奴兒干都司,南起接連朝鮮的鴨綠江,向北直抵如今俄羅斯沙皇國境內,境內以荒草樹林居多,土地貧瘠,村莊稀少,但縱橫卻有數千里。
尤其是特殊的環境,使得多爾袞一行人馬隊的蹤跡只需一日便可被淺水上漲所掩蓋。
在這樣的地方去找一群根本不愿意現身的人,無異于大海撈針。
盡管快馬加鞭,身在遼陽的熊廷弼接到消息的時候,也已經是七日后了,這個時候,一切都晚了。
熊廷弼立即來到地圖邊上,將目光鎖定在了木倫河。
木倫河地界,曾是奴兒干都司下屬卜顏衛境內,該衛早在二十余年前就已經棄置,當年的守軍,更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木倫河向北,便是以荒草甸子和淺水灘、小樹林為主的地形,一望無際,想到這里,熊廷弼嗟然一嘆。
首批追擊的遼軍千總鄭利部近千騎兵現在音訊全無,只怕是受了多爾袞的奸計,兇多吉少。
就算滿桂當時與多爾袞只隔著一天不到的路程,但方向無法確定,而且其部只有數千寬甸騎兵,搜索如此大的一片區域,更是難上加難。
其余各路,在收到滿桂消息后都迅速向木倫河一帶靠攏,但明軍以步兵為主,在這樣的地形上,行軍速度被大大降低。
當最快的一支趕到木倫河附近時,已經是發現多爾袞行蹤的三天后。
數萬明軍將木倫河方圓數十里搜了個底朝天,也沒有發現任何其它蹤跡,反倒浪費了數日的時間。
熊廷弼將目光移動向北,從木倫河往北,就要經過朵顏衛的地界。
現在朵顏衛的蒙古領主永謝布歸順于大明,多爾袞不可能去那,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向東,經納木河前往脫木河,去更遠的遠東。
不過消息來的終究是太慢了,就算現在立刻發檄令,一來一去至少又要十天時間,到那個時候,多爾袞只怕都跑出奴兒干都司境內了。
想到這里,熊廷弼恨恨錘了桌案,怒聲道:“十余萬大軍合圍,竟還是讓他給跑了!”
獵人不明所以,滿臉懊惱,起身卻是瞪大了眼睛。
數千早就餓極了的八旗騎兵正瘋狂像他沖來,獵人忙不迭向后跑,可是八旗兵們并不會給他任何生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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