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瘦弱的服務員一個人倒那么大一瓶牛乳有些吃力，白謹言還特意幫了她一把，又換來女服務員一個含羞帶怯的感激眼神。
“白少真是樂于助人。”幾個董事毫不吝嗇地夸贊了一句。
白謹言連道不敢。
幾人寒暄了一圈，就見黃雨生和孫董一起面帶喜色地回來了。
“剛在外面碰到雷董，我和孫董一起去探了探口風，東亞的那個項目他們對我們的印象很好，這次合作很有希望。”
其余幾位董事紛紛面露喜色。
白謹言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談哪個什么合作，也不知道東亞的項目又是哪個項目，但聽到合作有望，總還是開心的。
黃雨生舉起了剛剛倒好的那杯牛乳，面向孫董。
“這個項目是孫董一手負責，我先在此祝賀孫董了。”
其余幾名高層很快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和黃雨生一樣舉起了牛乳，朝孫董舉杯。
“恭喜孫董。”
孫董滿面紅光地舉杯回應：“同喜同喜，這也是大家努力的結果。”
一桌子人碰了個杯，以奶代酒。喝完一輪后黃雨生才貌似不經意地詢問道。
“怎么不見閔董？”
一位副總笑道：“閔董去接電話了，估計一會兒就回來。”
此事便暫且揭過。
大伙又聊了幾句，碰了幾次杯，就聽吳董笑道。
“從剛剛開始就見孫董一直在撓手臂，這是手癢了，想開夜場搓兩盤麻將？”
幾位董事都知道孫董愛打麻將，哄笑了一聲，也沒放在心上。
白謹言跟著看了孫董一眼，倒是無意在他脖子后面瞟到了幾個紅點，微微皺眉。
還不等他多想，就見包廂門再次打開，閔董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
“手底下這些人簡直笨的要命，一點小事也能手足無措，盡給我惹麻煩。”
閔董罵罵咧咧地吐槽了兩句，兩個副總安慰了他一下，就聽黃雨生笑問道。
“我這邊有幾個人辦事能力倒是不錯，要不調給閔董幫忙？”
黃雨生一副純粹為閔董考慮的關切樣子，氣得閔董想反駁都找不到理由，還要憋著氣跟他打太極。
“黃董手里的任務也不輕，有能力的還是留著自己用吧。我手下的人笨是笨了點，好在還忠心，有我看著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見黃雨生還想說什么，閔董趕緊岔開了話題。
“剛才那個服務生呢？撞了我一下還沒來得及找她算賬，人呢？白少，不會被你藏起來了吧？”
白謹言微笑道：“閔董身強體健，不小心碰了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何不得饒人處且饒人？”
“也不知道在白少眼里什么才算大事。”
閔董陰陽怪氣地呵了一聲，不過到底沒有駁了白謹言的面子，沒有再去追究服務員的事情。
正在這時，突然聽到“咚”地一聲，眾人還沒找到聲音來源，就聽黃雨生十分慌張道。
“孫董，孫董你怎么了？”
只見剛才還在撓癢的孫董就這么趴到了飯桌上，他面前的碗杯全部被掃到了一邊，帶著些淡黃色澤的牛乳灑在桌上，慢慢往四下淌開。
孫董怎么了？
“孫飛，孫飛？！”
和孫董離得最近的閔董第一個反應過來，他看到孫飛手上的抓痕和漲得通紅的臉和喉嚨，面色大變。
“他過敏了！花生，飯菜里有花生！明知道孫飛花生過敏，誰點的花生？！”
黃雨生忙否認：“全公司都知道孫董花生過敏，我們怎么可能點花生？除了……”黃雨生目光轉向孫飛面前那一攤牛乳。“金芒的牛乳里加了少量花生，所以我特地給孫董點的橙汁，是誰把飲料換了？”
正在為孫飛擔心的眾人愣了一下，然后齊齊看向了白謹言。
冷汗順著白謹言的背脊打濕了他身上的襯衣。
他終于明白過來。
陰謀。
今天這頓飯局從頭到尾都是陰謀。
從碰到劉董馬董，讓不熟悉業務的自己被孫飛等人輕視，為后面兩人名正言順地撇下自己去和雷董打招呼埋下伏筆。
到調走和孫飛同一陣營的閔董，拔出了這個唯一會注意過敏源的人。
再到餐車被撞，服務員手里的橙汁灑了，由自己出面換成了含有花生的牛乳。
每一步都是陰謀。
黃雨生調查了幾個合作伙伴的行程，千挑萬選決定的宴會時間和地點。他算準了孫飛的性子，知道他一定不會放過和雷董打招呼的機會；算準了閔董的性子，知道他斤斤計較，一定不會放過撞到他的服務生；算準了自己的性子，知道自己一定不會眼睜睜地看著閔董欺負一個小服務生，一定會忍不住出面維護。
可笑啊。
金芒的服務生怎么可能犯撞到客人這種低級錯誤？又怎么可能缺乏食材到連一杯橙汁都拿不出來的地步？
可是自己不但維護了那個打翻橙汁撞到閔董的服務生，還自作主張地任她把橙汁換成了牛乳。
過敏這筆賬，無論如何都只會算到他身上。
現在如果查下去，說不定服務生就變成了他安排的，甚至調走閔董的電話也是他安排的，金芒的牛乳含花生大概也不會是什么秘密。
就算白謹言想要自證清白，有人信他嗎？
全公司都孫飛對花生過敏，偏偏他不知道，就算這是事實，說出去也只會惹人不滿。
不了解其他公司的高層就算了，連自己公司高層這么一個致命的弱點都不了解，他還有臉接班？
所以他根本不能辯解，就算辯解了別人也不會信。
不僅不會信，只怕他今天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舉動都會被有心人拿出來做文章。
剛才他還說了什么來著？
他說撞到人并不是什么大事，閔董問他什么才叫大事？如果今天出了人命，又不知道算不算他口中的大事呢？
接下來還會有什么呢？
對了，剛才不是談定了與雷董的合作？孫飛出事，同樣得到雷董認可的黃雨生，就能順理成章地接手這個項目。
中立派少了一員力將，自己被他們拉下水，說不定還會結上仇，只有黃雨生這一派毫發無損，還多了一個項目。
一石三鳥啊。
白謹言慢慢吐出胸口的這道濁氣。
不管怎么樣，孫飛一定不能出事。
不為了派系爭斗。
只因為這是一條人命。
鮮活的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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