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想再走捷徑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梅神醫與洛小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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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千淮看了看仍然躺在床上的婦人,嘆了口氣:“胡郎中是一定要弄清來龍去脈,才肯去幫忙抓藥嗎?”

“是。”胡博鄭重地抱拳行了一禮,并沒有在洛千淮面前托大。

“那我便簡單說一說。”她指指婦人的肚腹:“病患為寡母,腹中鼓脹且堅實,胡郎中以為是什么原因?”

胡博有些愕然。前次這婦人去廣清堂之時,他因男女大妨,并沒有多看病患的身體,且當時脈象并非滑脈,所以也根本沒有注意對方的肚腹。這時聽洛千淮提起,仍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原來是個榆木腦袋。”那小老頭兒斜睨了他一眼,滿臉都是嫌棄之色:“既然聽不懂,還多問什么,趕緊回去按方煎藥,以免誤了救人!”

他一邊說,一邊換了另一副笑臉轉向洛千淮:“小娘子不必理他。你且再給我說說那安宮牛黃丸——共有十一味藥?我怎么只嘗出了其中八種,還有三種是什么?具體伍配的劑量又是如何?”

胡博遭到這小老頭一番搶白,心神卻是有些恍惚。這一位對他說話的語氣毫不客氣,并不像是對陌生人的態度,難不成他還認得自家長輩不成

他再抬頭打量了那老頭兒幾眼,腦中忽然閃過了一副圖畫,口中不由驚呼出聲:

“您是,您難道是姓梅”

“行了,說出來就沒意思了。”老頭兒不以為意:“別那么多話,趕緊去煎藥!”

他雖這么說了,但胡博是個嚴謹守禮之人,當下便略微整理了衣衫,直接跪了下去:“胡博拜見梅師叔祖。師叔祖既然回來了,怎么不回廣清堂看一看?師祖去歲走的時候,還在掛念著您.”

他說著說著,眼淚就流了出來。

梅老頭卻是毫不領情,言語之間變得更為刻薄:“師兄的徒子徒孫,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是拎不清事情輕重的渾人——病患就躺在這兒等藥救命,你一會兒刨根問底,一會兒又要敘舊,到底明不明白,對于醫者來說,什么最重要?”

這話說到了洛千淮的心坎上,卻也成功地打擊到了胡博。他站來轉身就走,很快就把藥煎好了,又親自送過來。

他戰戰兢兢地站在梅老頭與洛千淮身側,老老實實地幫著喂藥,要多恭謹就有多恭謹,搞得洛千淮都有些不忍,主動給他講解了幾句:

“這婦人在冬日入水,寒氣束表,多數醫者都會如你一般,開些辛燥散寒的藥劑。”

胡博并不敢再有半分小覷這位小娘子。

自家師叔祖在杏林之中是何等名聲,堪稱當世神醫,都對這小娘子如此推崇,可見她的師門必然非同凡響。更何況,人家的醫術就擺在那里,能把將死之人都醫活了,而他連怎么回事都沒看明白,差距絕非一星半點。

他老老實實地聽,一點聲音都不敢出。那梅老頭卻不想放過他:“小娘子不用顧及這蠢物的面子——今兒個不是人家,你這庸醫手上傷的性命就又多了一個,還生生地累得貞娘失了阿母,這般結果,全都因你問診不仔細。”

“望聞問切,切脈放在最后,你也不想想是為了什么。鼻子上面有眼,下面有嘴,放在那里須不是擺設,但凡多問幾句,就知道這婦人自丈夫死后心氣郁結,脾胃失和,消化不良,二便不通,所以腹脹硬結——這是內熱之癥。”

“內熱?”胡博聽到這里卻已恍然大悟:“是以冷水一激,寒凝于外,我又投以干姜桂枝湯,導致熱邪逼心,關竅閉塞,英靈喪失,以至于厥倒。”

“你知道就好。”那梅老頭又瞟了他一眼:“倒也不是無可救藥。”

洛千淮在一旁打圓場:“胡郎中雖有不查之過,但也有仁心贈藥之舉,梅老先生也不必過于苛責。”

“呵,若不贈這藥,人家還未必能走到絕路上呢!”梅老頭猶自不肯罷休。

“贈藥救治多人,就算中有誤診,仍是功大于過。”洛千淮想起子貢贖人的典故,特意多說了幾句:“經驗不足,多積累就是了,只要仁心仍在,就不足為慮。”

梅老頭面色稍緩,正要再說點什么,那邊患者卻已經睜開了眼睛。

洛千淮重新把脈,發現脈搏比方才有力了不少,面上也都有了血色,口唇翕張,只略略吐出三兩個字,便氣短難言。

梅老頭也上手把了一回脈,起身問洛千淮:“不知小娘子此番又如何看?”

洛千淮已經有了主意,當下也并不藏私:“用大承氣湯,再加犀角、蓮心、竹瀝、茯神。”

時下還沒有后世那么多驗方,是以便是號稱神醫的梅老頭,也有些不解:“大承氣湯?”

“方用大黃、枳實、厚樸、芒硝,為泄下劑,取峻下熱結之功效。”洛千淮解釋道。

“原來如此。”梅老頭目中放光,頻頻點頭:“這大承氣湯之名,實在起得極為妥貼!不知是否是小娘子的長輩所首創?”

其實是醫圣張仲景所創。但洛千淮卻并不能這般說。

“家師也是從其他醫者那兒學來的方子。”

“令師能教出你這樣的弟子,必定已是醫名赫赫,不知道梅某是否有幸,可以得聞名號?”

洛千淮對于推出阿舅這塊擋箭牌已經十分熟練,根本沒有一絲猶豫:“家師文溥,先前在長陵的霽安堂坐診。”

“文溥?沒聽說過。”梅老頭顯然有些迷茫:“你說的霽安堂,不是柳一針家傳的鋪子嗎?”

“柳老郎中,正是在下的師祖。”洛千淮知道柳老郎中與阿舅的淵源,遂順著桿子往上爬。

“原來是柳一針是收了個好徒弟,連帶還得了個好徒孫,竟把他的三分醫術傳成了十分,不像我這孑然一身,連個徒兒的影子都見不著,倒是有些不肖的晚輩,有事沒事來給我添堵。”梅老頭訴起了苦來。

洛千淮就喚一臉赧然的胡博:“按我剛才說的,去抓藥煎來。對了,方才用的兩方性皆寒涼,恐傷胃津,我口述一個平胃潤燥湯方與你,一并抓了煎來。”

胡博唯唯諾諾地去了,那邊梅老頭卻因著她后面這一方,對她更高看了一眼,請教了姓名之后,干脆以洛小友相稱。

他的醫術水平,比薛溫還要高出不少,算是洛千淮在這大豫見過的最高水平的醫者,所以對方既愿意與她平輩論交,她也并不推辭。

只是胡博再回來的時候,并不只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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