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ingsx第五百六十五章大結局第五百六十五章大結局←→:
西京,未安宮,承明殿。
“左將軍,陛下請您進去。”焦作側過身子,讓出了門口的位置。
上官錦瞇縫著眼睛,看了看天上的日頭,微微一笑,抬腿邁過了大紅色的門檻。
在他身后,焦作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順手掩上了門,將正午的如火驕陽,全都擋在了門外。
殿內還有旁人,崔孝賁就站在陛階之下,金鑫則立在下方右首。
上官錦抱了拳,沖著上首的虞炟躬身行了一禮,旋即起身。
虞炟不以為意,淡然開口道:“大司馬人呢?”
這話卻并非是問上官錦的。
焦作恭聲答道:“因著左將軍跟滎陽王的彈劾,大司馬已至側殿免冠待罪。”
“嗯。所以左將軍以為,此事當如何處置啊?”
“陛下。”上官錦肅容道:“霍炫辜負先帝與陛下的信任,平日里專權跋扈,私下里還存了不臣之心,與禍國賊子私下勾連,若非此次機緣巧合曝露出來,只怕不久之后,就連陛下的性命,也都要落在他的指掌之間了!”
虞炟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滎陽王在密報中稱,戾太子仍然活著,一直以來都躲在高唐國。若果是如此,那么當年受命去賜死他的江澄便有欺君之嫌,先帝后來只斬殺他一人,倒是便宜了他。”
他并沒有露出半點焦灼的模樣,在這個時候還能記著追究江澄及江家的責任,倒是有些出乎上官錦的意料之外。
但江家此時,尚算是他的盟友,卻是不好就這么輕易棄掉。
“陛下,眼下并非追究這些的時候。當務之急,是立即將霍炫下獄,詳細審清其專權與勾連逆臣之罪,同時派兵平定虞恒父子之叛。若是陛下允準,臣愿意請纓上陣,只需五萬軍馬,便可平定此次叛亂!”
“哦?”虞炟仍是不緊不慢,唇角微微勾起:“左將軍倒是忠心得緊。只是朕尚有一事不明,還望左將軍解惑。”
“陛下請說。”
“滎陽在西京北方,距滄州足有千里之遙。”虞炟慢條斯理地道:
“密奏上說,那虞恒是昨日早上才露了面,鼓動虞楚等一干人等參與謀逆,然后未至晚間,滎陽王就已經得了消息,及至今日卯時,密奏就已經送到了宮里——竟比皇城司與繡衣使司,還要快得多!”
上官錦聞言,忽然如遭雷擊,明白了自己這些人精心制造的陷阱,到底是差在了何處。
他怎么就忽略了,虞家人與生俱來,融在了血脈里的疑心病?
這種疑心病,針對的主要是自家人。虞楚之前固然受到過這種關照,但對于那些同姓藩王,也是一模一樣!
都怪他太過心急,只想著借著這次謀劃,將虞楚跟霍炫一起拉下水,哪里算到小皇帝竟如此敏銳,一下子就看出了時間上存在的問題!
早知道,就晚上幾天再讓滎陽王呈報密奏了。又或者說,待滄州那邊的事情發酵鬧大,宮中得了消息,再順理成章地拿出霍炫與虞恒勾連的證據,到時候不用他做什么,小皇帝自己就會氣急攻心!
他這般想著,腦中卻迅速地想到了狡辯之辭:“陛下。高唐國離滎陽不遠,許是滎陽王早就發現了端倪,只是一直查無實證,待那逆賊公開身份之后,第一時間具文向陛下呈報——但這都是小節。眼下逆賊已公然造反,必須趁其聲勢未起之時,將之扼殺。至于與逆賊勾結的霍炫一黨,也須盡早清算”
他還沒說完,上首的虞炟忽然就笑了起來。
“左將軍莫急。”他說道:“且不論那虞恒是否真的還在人世,此番現身之人是真是假,只說依著國朝律法,可否僅憑一封真假難辨的書信,就坐實了大司馬勾連逆黨之罪?”
他說著,將一份帛書自案幾上擲落下去,正好飄落到了上官錦的腳邊。
后者撿了起來,看了看上面的字跡,疑惑地問道:“陛下方才所言,可是懷疑此信乃是經人偽造?”
“大司馬每日批閱的公文數量龐大,想取得他的字跡并非難事。”虞炟說道:“況且以大司馬向來的謹慎,就算當真想要與逆黨勾連,也不會在書信之中,將不臣之心表露得這般明顯,就像生恐旁人看不出來一樣。”
上官錦聽到這里,已明白事情不會如他先前設想的一般順利。
起碼小皇帝本人,并不像他之前以為的,對于霍炫無比忌憚,一旦抓到一丁點兒證據,便會立時倚靠自己,徹底清算霍氏一黨。
虞炟的聲音還在繼續:“倒是左將軍,朕記得你的職責并沒有監察百官這一項,為何會主動越權,做這些無益之事——可是因著大司馬的存在,擋了你的路?”
最后兩句話,他刻意放慢了語速,落到上官錦的耳中,便如同晴天霹靂,震得他兩股戰栗,心下惴惴。
他再不敢遲疑,立時便屈膝跪下,拜倒在地:“陛下,臣絕無半點私心!當真是湊巧截獲了密信,本還來有所懷疑,想要暗中查證一番,恰聞滎陽王的奏報,正與密信內容吻合,這才當眾呈了上來,還望陛下明鑒!”
“那還真是太巧了。”一直站在旁邊沒有發話的金鑫開了口:
“只怕左將軍還不知道,就在方才,襄侯的加急密奏,已經遞到了陛下手上。”
“陛下!”上官錦猛地抬起了頭:“千萬莫要相信逆賊的緩兵之計!他定是借著向陛下表忠之機,妄圖穩住陛下,為其父爭取時間!”
虞炟神色不變,但笑不語。
金鑫則搖了搖頭:“就算襄侯說了謊,那滄州刺史的奏報呢?他已經拿到了幾個據稱是上官大人部屬之人,正在解往西京的路上了。哦對了”
他低頭望著上官錦漸漸滲出豆大冷汗的額頭:“一同回來的,還有襄侯本人,以及那假冒虞恒的賊子。”
“假冒?”上官錦拼命地抹著額上的汗,面色因激動而變得脹紅,口中喃喃自語:“誰說是假的,那就是逆賊,與虞楚一起,意圖禍亂我大豫江山的逆賊!”
“他可是當著數千江湖人士的面,公然承認自己是假冒的,還稱自己本來只是個破落戶,是大人您特意尋來,派人悉心教導之后特意如此行事。此外,那位高唐國的古大劍宗,也被襄侯擒獲,還扒出了他的另一重身份,竟然就是匈奴的左賢王!最令人驚詫的是,他身上還藏著左將軍你寫給他的親筆書信呢!”
“怎,怎么可能?”上官錦的身子越來越軟,連跪都跪不直溜了:“那是無象劍宗,怎么可能被襄侯所擒.至于書信,我更是一無所知,假的,都是假的!必是那滄州刺史也已經反了,與虞恒父子沆瀣一氣,意圖欺君枉上!”
“左將軍怕是多慮了。”焦作笑呵呵地插了口:“滄州武林大會這么大動靜,皇城司怎么可能半點風聲都沒得到,自然早就派人親至現場,看了個清楚明白。消息到得雖然比滎陽王晚,但也不算太遲。”
“襄侯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但孟劇跟那位傳聞中的女劍宗卻是現了身,與裴劍宗的首徒莫少俠一起生擒了左賢王,當場廢了他的功夫。那假冒虞恒之人見靠山已去,為求保命只能當眾說出真相,江湖英豪群情激憤,差一點當場將他碎尸萬段!”
“不可能,不可能的!”上官錦的身體急劇地顫抖起來:“他們都在騙人,騙人!對了,還有滄州牧!”
他向著陛階之下膝行過去,卻被崔孝賁面無表情地擋了下來。
“陛下!”上官錦哭訴道:“若是他們所言為真,那么這等大事,為何不是滄州牧親自奏報,而是刺史呢?”
“嗯?”虞炟的面上似笑非笑:“左將軍想跟朕說什么?說那吉彥是你一手提拔的,這次滄州差點出了大亂子,他功不可沒?”
上官錦徹底癱軟了下去。殿門打開,正在“免冠待罪”的霍炫走了進來,衣飾冠發端整嚴肅,一絲不茍。
“陛下,臣已擬好此次涉嫌叛亂的人犯名單,請陛下過目。”
他向著虞炟深深地躬下身去,態度是前所未有的恭敬。
焦作接過了他手中的絹折,呈給了虞炟。后者只是略一過目,便點了頭:
“大司馬向來公允,朕信得過。上官錦與江氏誅夷族,滎陽除國,虞純與諸子賜自盡。余者皆斬,家人發配邊關為奴。”
上官錦氣急攻心,口噴鮮血昏過去時,聽到了霍炫應了一聲:“是。”
洛千淮看著靜靜地坐在墨公子對面的溫婉女子,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墨公子側身低頭,在案幾下握住了她的手,回以一個無奈的笑容。
方行遠也坐在那名女子身側,他看了看正對著舷窗之外,仿佛正在欣賞外面風景的孟劇,微微地撇了撇嘴。
“我已經按照先前說好的,連夜派船去將孟劍宗接了過來,時間一分不差,算是言出必行吧?那之前咱們說好的事,你可不能含糊其辭。”
“方大當家怕是誤會了。在下從來也沒答應過你,要納令妹為妾。實話實說,在下畏妻如虎,方大當家又何必執著,除了這個條件之外,其他一切都好商量。”
方行遠并未堅持:“令正如此人品身手,也難怪連解憂公子,都會有懼內之心。”
他扭頭對身邊坐著的女子道:“幺妹,解憂公子雖好,奈何已是名花有主,聯姻一事就此做罷,為兄必會再為你擇一佳婿。”
那幺妹只怔怔地望著墨公子,眼眶紅潤,漸漸盈滿了淚水。
“嬋兒自數年前一面之后,從此便情難自禁。我不求名份,只求能日日守在公子身畔,哪怕是做個婢子,日日服侍公子夫人都好,還望公子憐惜。”
這人還當真是魅力無窮啊。洛千淮暗自沖著墨公子翻了個白眼,手上用力,狠狠地掐了掐他的大腿。
墨公子不敢再拖延:“實不相瞞,在下身邊不缺侍候的人。錢三當家才貌出眾,若是有心招婿,恐怕應征者會有如過江之鯽。”
“公子莫非是擔心夫人不允?”錢小嬋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被淚水沾濕,極是惹人生憐:“夫人這般美麗溫柔,定不會拒絕嬋兒的。”
“那你可就說錯了。”洛千淮懶得跟她再磨嘰下去:“本夫人善妒成性,斷然容不得夫君身邊再有旁人,錢三當家若是再糾纏下去,只怕我脾氣一上來,便控制不住想要動手。”
她裝模作樣地捏了捏拳頭。
經過了昨日武林大會之后,天下還有誰敢輕視于她。
錢嬋兒臉色煞白地跑了出去,方行遠并不去追,反倒笑呵呵地與墨公子談起了合作事項。
對方的要求并不離譜,不過是幾十條好船,官府方面的縱容,甚至還讓他幫著找門路出貨。
這些事情,對于墨公子來說都不算什么,自然是慨然應諾,于是皆大歡喜。
回京之后,孟劇跟著墨公子入宮覲見少帝,獲得了陛下親筆所寫的“武林盟主”四個大字,以及一份正觀司觀察特使的職務,享俸四百石。
孟劇入朝,代表著大豫江湖,從此正式依附于朝廷治下,而正觀司也名正言順地,插手到所謂江湖的各個方面。
平息紛爭,扶助孤幼,重整秩序,很快便深得人心,除了極少數自恃武功高強為非作歹的江湖敗類,無人再懷念舊時的混亂無序。
而虞楚本人,因為心思忠純,第一時間擒住了冒牌虞恒,粉碎了上官錦與江氏等人勾連匈奴意圖謀反的陰謀,從此深受虞炟重用,特意將巒城之外的豐寧縣賜與他為封地,另賜食邑五百戶。
越明年,金鑫親自掛帥,與正觀司募集的江湖群俠一起大破匈奴,將其逐回漠北苦寒之地。虞炟大悅,改元建昌,大赦天下。
后面的幾十年,洛千淮感覺就像在夢中一般,只覺得時間越來越快,一切都似乎并不太真實。
建興八年,少帝染了怪疾,為恐朝堂動蕩始終隱瞞消息,不過數日便已撒手人寰,并未留下子嗣。
包括霍炫在內,十幾位重臣廷推承嗣人選,墨公子赫然在列,但因著霍炫的反對,所以最終勝出的,乃是剛剛繼位昌州王的虞賀。
自霍瑜死后,霍炫與墨公子的關系變得既別扭又復雜,洛千淮完全看不懂,也不想懂。
然而當虞賀被浩浩蕩蕩地迎入未央宮,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當眾呵斥霍炫,削了他大司馬大將軍的職務,將人趕回了家,繼而又找借口奪了金鑫跟崔孝賁的權,轉而重用昌州舊屬。
這樣還不算,據說他還對辛太后,也就是當年虞炟的皇后也生出了覬覦之心,當著某些官員的面公然調戲,丑態百出,最終搞得天怒人怨。
洛千淮不清楚,墨公子在虞賀的這些劣行之中,是否扮演了什么角色,只知道不過一個月的功夫,虞賀便被請出了未央宮,墨公子被迎了進去,踐祚履新,改元神康。
新帝以皇后之禮,將她迎入宮中,又頂住了滿朝官員的壓力,一生都未采選美人入宮。
洛千淮共育有三子一女,皆是人中龍鳳,是以滿朝文武初時還常常非議,但日子久了也便不再多言。
而大豫的國力,也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速度,飛速地發展起來。
紙張與印刷術的推廣,醫學的發展,高產耐旱的占城稻的普及,令國民生活水平與文化教育程度顯著提升。
與此同時,煤炭的大量應用,冶煉技術的改進,鋼鐵產量的大幅提高,蒸汽機與鋼鐵輪船的面世,助力了大航海時代的誕生。
神康十八年,皇次子率艦隊首次完成了環球旅行,順路征服了美洲與非洲大陸,將其納入了大豫版圖,同時帶回了玉米、土豆等高產作物。
神康二十二年,皇三子帶隊開發澳洲大陸,將它變成了大豫的種植園及養殖場。
神康四十五年,洛千淮七十大壽之時,舉國歡慶,萬邦來朝,子孫繞膝,說不清的盛世繁華,圓滿無瑕。
到了這時候,洛千淮才在恍惚之中意識到,那個曾經在自己的前半生中,各種反復坑人的捷徑系統,已經有二十多年,沒有露面了。
這樣也好,讓她享受到了二十年的清閑,不至于像剛入宮時那般,明明身為皇后,卻總是時不時地做出一些驚世駭俗之舉,害得那些內宦宮女天天提心吊膽,要么怕庫房的東西再無故丟失,要么就是害怕被高來高去的皇后殺了他們滅口。
好在那一切都已經過去了。洛千淮偎依在須發皆白,但面容卻仍然俊逸脫俗的墨公子懷里,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仿佛有溫熱的水滴落在了面上,滾入了唇邊。味道有點咸。這是她最后的一個念頭。
再睜眼時,已是換了另外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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