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荒的種田日常

第二章,因與果

體驗過全身凍僵,然后一口一口被活活啄死的感覺嗎?每一口下去不見血肉噴濺,就像打碎的冰雕,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破碎。但在碎裂的那一瞬間又被極度的寒冷所凍結。

仙靈胸口劇烈的跳動著。

她目光發直的瞪著頭頂圓乎乎的兩個月亮,腦海里的畫面還停留在那鐵鉤似的巨嘴一次又一次的啄食中,伴隨著錐心刺骨的疼痛,身體肌肉像是有記憶似的不自覺的抽搐著。

半天,她猛然驚醒。

——我沒死?

她“咻”的一下坐了起來,條件反射的去摸自己的身體,并沒有摸到可怕的血洞或者是殘肢斷臂什么的。

再伸出手,借著月光,很明顯的能看出來這是一雙健康完好的手,上面雖然血漬呼啦,但所有的手指頭都很齊全的長在該長的位置,沒有斷裂,也沒有傷口……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她的手應該是碎掉了的!

仙靈又不信邪的掐了一把臉,嘶,好痛~

也不是做夢!

這到底是什么情況?她一頭霧水。

揉著被掐疼的臉,她抬眼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只見視線之內依然是皚皚的白雪,這些雪一望無際的覆蓋在地面,在月光的籠罩下顯得格外的慘白。

看到這些雪,仙靈不禁回憶起了那令人絕望的恐怖低溫。那種寒冷似蝕骨之蛆,順著皮膚一直滲入到骨頭里,最后連同整個身體都被冰封凍結。

然而,現在的她卻感覺不到任何的寒冷,如果不是手上和衣服上的血跡還在提醒著她,之前所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她還以為是做了一場噩夢。

片刻的呆滯后,仙靈從雪地里爬了起來,她瞪著夜間亮得不正常的天空。如果說,之前的她只是猜測她可能是穿越,那么現在的她已經十分確定這里不是地球了,地球是不可能有兩個月亮的。

……

仙靈向來是個無神論者,在她看來,穿越這種事居然會發生在她身上,實在是太過于匪夷所思了,不再寒冷的氣溫給了她冷靜思考的時間,她不自覺的開始回憶起,那被她刻意遺忘在腦海深處的經歷。

認真說來,她的人生實在說不上一帆風順。在她剛出生的時候,父母就去世了,唯一的哥哥也在她4歲時被狗活活咬死,永遠的離開了她,所以她從小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即使后來被收養了,但也沒有過過幾天好日子。

但是那些害過她的人,現如今不是死去了,就是鋃鐺入獄了,如果說她貧瘠的人生中,還有什么值得令人側目的……

仙靈不自覺想到了那個叫做達摩的奇怪男人。

那時候的她被百萬巨款給逼到了絕境,再又一次被催債的人逼上天臺時,她無路可走,倉皇之間,看到樓下有一輛緩慢駕駛的垃圾車經過,經過短暫的考量,她選擇了縱身一跳。

在跳下去的那一刻,她已經做好了一半生還一半死亡的準備,沒想到卻重重的砸向了一個重傷垂危的男人。

她沒死,男人卻被砸得胸口凹陷了下去,甚至還有一根肋骨沖破了身體的束縛,血淋淋的暴露在昏黃的路燈之下。

看著男人毫無聲息的躺在自己身下,她顧不得胸口被肋骨戳傷的疼痛,嚇得趕緊爬了起來。

她以為自己背負了命債,正惶恐至極之時,沒想到已經沒有了氣息的男人卻“咻”的一下睜開了眼睛。

她目光驚恐的看著男人淡定的把肋骨按回胸腔里,半天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不需要去醫院?”

那時候的她其實一分錢都沒有,可是她不知道此情此景,此時此刻,她應該說些什么,事實上,她人已經嚇傻了,甚至腦袋瓜子還嗡嗡的,完全失去了理智思考的能力。

面對仙靈驚恐至極的眼神,男人一句話都沒有說,他若無其事的從垃圾堆里坐了起來,然后目光深深的定格在了仙靈臉上。

男人有一雙極其詭異的紫藍色雙眸,當你觸及到它時,會不由自主的被其所吸引,你的腦袋會一片空白,眼前會蔓延出無邊的黑暗,接著,你會被無盡的黑暗拉扯進深淵,徹底的陷入沉淪。

仙靈心臟跳動的頻率不受控制的開始加快。

半天,她終于脫離了深淵的沼澤,她像是一條被甩上了岸的魚,狼狽而又激烈的喘息著。

突然,她耳邊傳來一聲輕笑,笑聲似男非男,似女非女,非常的中性,令仙靈不自覺的抬起了頭。

“我似乎在你身上看到了強烈的不甘和怨念。”昏黃的路燈下,男人唇角帶著淡淡的笑容,他目光平靜而又溫和的注視著仙靈,仿佛剛剛給出的壓迫感和他并不是同一人。

他的臉非常的慘白,沒有一絲血跡不說,甚至凹陷的胸腔處還能看到泛著冷光的森白骨頭,這些骨頭有些碎了有些斷裂成兩半,堆砌在胸口,令他看上去就像恐怖片里的魅魔在世。

正常人哪有傷成這樣還一滴血都不流,甚至還淡定自若的和你談笑風生的?

仙靈緊緊咬著牙關,一句話都不敢說。

坐著似乎有些不舒服,男人調整了一下姿勢,他半靠在垃圾山上,那優雅的姿態,仿佛他所靠的不是臭氣熏天的垃圾,而是一堆高檔的金絲絨。

男人笑著對仙靈說,“你可以叫我達摩……”

她意識到自己不說話不行了,她不想把自己的名字告訴惡魔,于是迫不及待的打斷了他,“和尚?”

男人一頓,臉上溫和的笑容終于維持不下去。半天,他唇角再次微微勾起,眼神似笑非笑,似嘲諷又似溫和的看著仙靈,“你高興就好。”

仙靈窘迫的低下了頭,仿佛意識到自己的行為非常不禮貌。

男人半瞇著雙眼,慵懶的瞥著仙靈,“我們來做一個交易吧。”

做交易?垃圾堆里?還是不知道你是妖魔是惡鬼的前提下?她不自覺的露出了懷疑人生的神色。

可是她的嘴巴卻一點都不聽她腦海里的警報,自顧自的說著,“我負債百萬,沒有一分錢,根本就拿不出跟你做交易的籌碼。”

她不知道應該怎樣來形容她現在的狀態,明明內心對這個奇怪的男人防備之極,但是腦海里想的和嘴上說的卻背道而馳。

“我不需要錢,我只需要……”男人唇角的笑容擴大,就像有毒的罌粟半張開了妖冶的花蕊。

仙靈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她的心開始微微往下沉。

“你跟我簽訂契約。”

帶著一絲意料之中的塵埃落定,男人的聲音傳入了仙靈的耳朵里,該來的總是躲不掉,雖然仙靈已經猜到了男人大概想說的話,可是她根本就無法阻止他。

于是她裝瘋賣傻,“什么契約?能帶給我什么?會要命?會違背良心?”

“你會喜歡這個契約的。”男人唇角的笑容保持著完美的弧度,似乎看不出來仙靈的試探。

仙靈抿著唇,“我可以選擇拒絕嗎?”

“不可以。”男人用溫和的語氣,斬釘截鐵的拒絕了仙靈的請求。

仙靈嘆了口氣,“那行吧!”反正這該死的人生也實在是了無生趣了點。

“你好像很勉強的樣子。”和外表的魔性不同,男人非常的健談,他毫不避諱的說,“我們的交易只會讓你擺脫你目前的困境,并令你得到你想要的。”

“不,我不勉強,我非常開心!”仙靈咧著嘴,燦爛的笑容極具欺騙性,當真是看不出半絲的不情愿。

男人終于對仙靈露出了真心實意的笑容,那笑容不像是之前那樣看似完美無缺實則臉笑心不笑;也不像是裹挾著嘲諷以及看淡一切的輕蔑,它只是,單單純純的,一個滿意至極的微笑。

再接下來,仙靈就記不清楚了,她的回憶好像被人抹去,又好像是真的什么都沒有發生。等她再次醒來時,她躺在了一片待處理的垃圾堆里。

從此以后,她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叫達摩的男人。

但是后來她身上確確實實發生了不少匪夷所思的事。

比如,那個令她負債上百萬,還被精神病院判定為病入膏肓的養母終于入獄了;再比如,那些逼迫得她不得不跳樓求生的追債人接二連三的開始失蹤……

最后,當養父母的房子奇跡般的變成了自己名下的財產時,仙靈終于感到了恐慌。

如果說——養母入獄,那是老天開眼,她該得的;放高利貸的接連失蹤是他們壞事做盡遭到了報應,那么她突然得到的這筆本該不屬于她的財產,這實實在在是超出她預期之外的回報。

得到的越多,代價也就越多。仙靈日夜寢食難安,然而一晃一年多過去了,卻什么事也沒有發生,仙靈有時候會想,是不是因為那個叫做達摩的男人當時傷太重了,所以死掉了?

但是時至今日,在經過了長達一年半的潛伏期過后,她跟男人的契約終于浮出了水面。

仙靈看著眼前陌生的環境,心里那壓抑了兩年,久久都落不了地的石頭終于安穩的沉放了下去。

世間的一切有因必有果,并沒有像是小說里的那種無端的穿越,她之所以遭受了這樣離奇的事,必定是因為那個叫做達摩的男人。

……

找到了穿越的源頭,仙靈心里反而是松了一口氣,她不再去想那個叫做達摩的男人跟她簽訂的契約到底是什么,也不再抱怨老天為什么總是戲耍她。她得到了本該不屬于自己的一切,本就應該付出代價。

她開始嘗試著走出眼前的困境。

然而,她很快就發現,自己放心的還是太早了。

這茫茫的雪域,一眼看上去是非常純潔美好,但是卻極其的難以行走。

它不像是紀錄片里看到過的南極冰川那么堅固順滑,也不像是森林里的枯枝敗葉那么松軟柔韌。反而像是吞人的沼澤,一腳踩下去,半條腿都陷了進去。

這使仙靈不得不走幾步就停下來休息,折騰了良久,連百米的范圍都沒走出去。

很快她又發現了奇怪的地方,她的附近有腳印!起期初她以為是什么動物踩出來的,可是很快她就否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真的是動物,她也就不可能安然無恙的在雪地里躺到天黑了。

她實在想不到,這寸草不生的茫茫雪域里,如果有一塊動都不能動的肉躺在上面,什么肉食動物會不選擇下嘴?

所以,唯一的解釋只剩——有人從雕口救了她!

她非常確定這一點,并開始去找更多的蛛絲馬跡。

很快,她又有了新的發現,她在一處雪坡后面找到了一根箭矢,一根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的,非常堅固銳利的箭矢。她嘗試去用手掰,可任她使出吃奶的力氣都掰不動。

她頓時興奮了,尖銳的箭矢不僅僅意味著趁手的武器,更代表著,她的猜測沒有錯,果然有人類救了她!雖然她不知道,救她的人為何把她又丟在雪地里,但是有人類就意味著她能走出這種鬼地方了!

她順著那人留下的足跡開始尋找。

但是很快,又遇到了新的麻煩,她感覺她踩到了什么東西。

那種感覺怎么形容呢?滑溜溜的,就像是踩到了一條泥鰍,總之感覺非常不好。

她小心翼翼的從雪地里拔出了腿,一看,惴惴不安的心瞬間像是被潑上了一盆冷水,拔涼拔涼的。

只見雪坑里,探出來了一條似蛇非蛇似蟲非蟲的東西。那東西渾身覆蓋著細密的白色鱗片,一張比身體還要大的嘴巴,像是七鰓鰻一樣鋸齒密布。

這玩意的外形簡直比白翎雕還要令人膽顫發寒,仙靈目光直直的盯著它,腦子已經和身體失去了聯系,變得一片空白。

但就在那惡心的玩意兒即將沖出雪地的電光石火之間,她的身體不用腦子下達命令,就條件反射的用手中的箭狠狠的刺向了蛇蟲。

那東西扭動著發出了“滋滋”的聲音,它流動出來的血是極其惡心的的深綠色,讓人一看就倒盡了胃口。仙靈胸口呯呯直跳,她用力的把這惡心的玩意甩向了遠處。

雞皮疙瘩后知后覺的爬滿了全身,她情不自禁的撫了撫自己的手背。所謂的后怕,總是在她做出大膽的行為之后才姍姍來遲的彰顯著自己的存在。

突然仙靈摸到了自己破爛的袖子,她純棉的外套居然摸上去硬硬的,低頭一看,已經干透了的血跡在月光的籠罩下,看上去是深褐色的,白的外套,深褐色的血跡,搭配在一起,令人不可忽視。

再抬手聞了聞,一股血液特有的鐵銹味蔓延在鼻腔。怪不得……

她終于意識到自己醒來后不夠警敏,居然連這點常識都忘記了。

仙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猶豫了兩秒,最終還是把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她里面穿的是短袖,明顯和這皚皚的白雪不搭,可是沒有辦法,外套上都是血,她再繼續穿著遲早會引來更多的東西。

挖了個坑將帶血的外套埋了進去,她仔細的用雪將胳膊上還有手上的殘留的血跡擦洗干凈,等確定身上再也聞不到任何血腥味后,她又朝著那兩個人人類留下的足跡追了過去。

她行走的速度很慢,不僅是這雪地松軟難走,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得堤防雪層深處隨時有可能鉆出來的蛇蟲,那玩意速度不快,但好幾次都差點咬到她了,令人防不勝防。

她緊緊握住手中的箭,一刻都不敢懈怠,隨著月亮漸漸升高,雪夜不再寂靜,夜色的暗影處,時不時會傳來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音。

有些像是樂器的敲打聲,有些又像是牙牙學語的嬰兒,甚至有時候還會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陰陽頓挫的交織在一起,令人頭皮發麻……

這些聲音都不像是動物能夠發出來的,這怕是個鬼怪的世界吧?仙靈想。

……

這世界是不是鬼怪的世界仙靈不知道,但是她非常慶幸這雪域的夜晚沒有再下雪,不然她根本就不可能追上那兩個人類,當然,她現在也沒有追上他們,但她有一種感覺,她離他們不遠了。

她看到了前方有一處非常適合扎營的地方,背風不說,還四面環山。雪地里深深的腳步就是一直朝那里蔓延著的。

然而,等仙靈欣喜的進入山丘時,看到眼前的景象,她本就拔涼的心情瞬間墜入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