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差爺,那位郎君叫什么呀,家中都有什么人,可曾婚配呀。”一位大嬸笑得眼睛都快看不到了,她問剛來守在門外的不良人。
旁邊的嬸子都豎起耳朵聽。
最早出來的那個大嬸,磕著自家曬的胡瓜子。
得意的說道:“這個小郎君生得好是好看,委實太嚇人了些,瞧瞧那張臉,都快趕上冬日的冰雪了。”
“我告訴你呀,里頭還有一位,看見他,我覺得春天仿佛在向我招手。”大嬸開心的分享著自己的見聞,不良人輕咳一聲,他們有些繃不住了。
好事的百姓,更加好奇了。
這張家出了什么事,他們也不曉得,也管不著。但是看看豐神俊秀的后生,還是可以的。
張家外面很是熱鬧,屋里的氣氛卻有些凝滯。
道一循著腐爛的味道,很快便找到了地方,在張家的內宅里。
內室里共有兩具腐爛的尸體。
道一的眼神沒了平日的討喜,清冷得可怕,她打量了一下屋中情形。
屋里已經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進門左側有一個尋常松木制的衣柜,右側是一個雕了竹枝的桁,在桁的左邊是一張普通梨木床,床頭斜對著門外,只要有來人,便能一眼瞧見。
床蔓瞧著像是人為的撕壞了很大一塊,扔在床的右下角,桁的左邊。
整個床上還有床蔓,都積了層薄灰。
其中一具腐爛的尸體,就靜靜的躺在那張黃梨木床上,另一具尸體,則是躺在大門不遠處,呈俯臥狀,兩具尸體身上都落了不少灰塵。
看灰塵的量,至少有半月以上。
道一小心翼翼的跨進屋內。
將兩個死都之間的距離做了一個丈量,又把兩位死者與屋里擺設之間的距離量了一遍,再仔細檢查了兩位死者身上,有無可疑之物。
跟著才去院子里打水,她要將尸體上的蛆蟲、臟物臭水沖洗掉。
只有尸體洗干凈,方才能檢驗。
做好這一切后,道一準備驗尸,便聽到一陣腳步聲,她抬眼望去,是王玄之。
“寺卿,我需要驗看這兩具尸體”。王玄之點頭,復又離去,很快便帶了四個不良人。
兩個守在內室門外,另外兩個負責去打水。
驗尸的同時,他們需要將水不停的澆灑在尸體的四周。
“寺卿,他們身上唯一多出來的東西,只有這一樣東西,”道一拿出她用一塊綿布汗巾包裹起來的,泛著銀光的甲片,“這是年長的死者,壓在身下的東西”。
王玄之伸手接過,道一這才蹲下去檢驗。
尸體已經被沖洗干凈了,露出了腐爛之后的真面目,死者腫脹的皮膚,已經開始了潰爛。
道一將尸體翻轉一周,反復檢驗,過了半晌,她說,“初步判斷死者為女子,年齡在四十五歲左右,死亡時間大概是在半個月前,身上的唯一的傷,也是死者致命的原因,在死者的頭頂。”
王玄之聞言走了過去,蹲在一旁,死者洗去了臟污,但是那股腐爛的味道仍在,他面不改色的看著道一伸手撥開死者的灰白的發絲,經水沖洗過還濕漉漉的。
“寺卿你看,這上面有幾個洞,死者并非身體體健,又非習武之人,受到這樣的傷,可以肯定的是,這人當場便斃命了。”道一又手指了指,那幾個黑黢黢的洞。
王玄之一言難盡的看著她手指頭,都快戳進去了,忽然他面色一變,“可能確定殺死死者的兇器?”
道一點頭,“你且看我的手指,雖比這洞小了些,可手指的位置,是剛好的。”說完她又朝著床邊的尸體走去。
“死者女,年紀在十五六歲,死亡時間一月左右,鎖骨處有抓痕,腰間亦有抓痕,并無被侵害的跡象,”查到這里,道一也是松了口氣,人已經死了,但還是希望對方在世時,受的苦難少些。
又檢查到了頭部,“死者的致命傷,亦是在頭部,咦———”
“怎么了?”走過來的王玄之問。
道一眉頭緊蹙,“她的傷和地方那位死者的傷,不太一樣。”
“如何?”
“死者左邊的額骨盡碎,倒像是———”道一停住了。
王玄之追問:“像什么?”
“像是一場意外”。她指著床蔓后的墻說,“這面墻上有少量血痕,她是撞在墻上導致額骨粉碎致死,床榻上的被褥凌亂,應是死者掙扎時導致的。”
又聽她說,“無論是年輕的死者,還是年長的死者,兩人當時均著里衣,頭發披散,尤其是年長的死者,腳下連鞋子都沒穿。”
王玄之點頭,“據現場的痕跡來看,案發時應是晚上,年輕的死者在內室睡覺,卻遇到了入內室的人,倉皇之下掙扎,年長的死者,聽到隔壁的動靜,便著急的摸索著過來,連鞋子都顧不上穿。”
“寺卿所言,合乎情理,與我驗看的相差無己。”
“夷之方才已經去找人了,現在就等劉義來認尸了,確定一下是否張英母女二人”。王玄之說著心里也是嘆了一氣,八成是那對可憐的母女了,沒想到張英仍沒過這一劫。
在等人來時。
道一又重新檢驗尸體,師父說過驗尸,要把反復驗看,這樣才不會出現遺漏、錯漏。
尸體因為沖過水,身上還有未干的水珠。
道一拿起年長死者的手時,發現因為水珠原因,有東西在反光。
她小心翼翼的從指甲里,把那一根黑乎乎的東西弄了出來,再看年輕死者的指甲縫,里面有好幾根,細到肉眼幾乎看不見的黑絲。
險些就錯過了。
她將幾根黑絲放一起,想了想還是開口問道,“寺卿,你能借一根頭發嗎?”
王玄之也見了她手里的黑絲,倒是爽快的拔了一根頭發。
道一見他利索,接過頭發的時候,便也多說了兩句,“寺卿人真好,但是這發絲啊,以后像我們這類的人找你借,可千萬不要隨意給出去呀。”
“這是何故?”
道一眼里充滿了揶揄,“似寺卿這般豐神俊朗,又極為可靠之人,整個長安很難找出第二人,小娘子們請了高人作法,拿了你的頭發,生辰八字,作個法之類的。”
“寺卿就等著每日迎娶一個小娘子吧。”
“這是什么法術,我也想要!”陳夷之剛領了人進門,就聽到這么一句,眼睛都亮了,有了這法術,他何愁娶不到小娘子,便是門口的不良人,都投來了想要的目光。
“道一兄弟,不是,是道一小師父,也不對,道一高人,請你教教我吧。”陳夷之哀求。
道一冷冷的說道:“非道門之人不授。”
“你帶人來是相看成親對象,還是來確認死者身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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