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理寺捉妖那些年

第九七章:冰雪之下

尚在心疼腿廢了的男子,豁然回頭。

他那張快四十,故作風流才子的臉,此時,透過黝黑的膚色,也能看到慘白,還有一絲狠辣,一咬牙,“兄弟們,若今日不將他們留下,明日我們的好日子便到頭了。”

其余十數人,也都將礙事的袖子卷起。

無一例外,俱是肉理結實之人。

“呵,原來是一群拿著下人的月俸,享受的卻是主子的分例,你們這么做他們知道嗎?”陳夷之像是沒看到一群人圍著他似的,自顧自的問。

跪在地上的人,被另一人扶起,在一旁坐著,他惡狠狠的說,“只要你們死了,就沒有人知道了,今日之事,只到風雅頌就止了。”

陳夷之哈哈大笑,風雪中的紅衣銀槍男子,笑得那么肆無忌憚,也讓人心驚膽顫,“小二你再不起來,我便用銀槍,將你永遠釘在雪地里了。”

都快在雪地里睡著的某人,一個有模有樣的鯉魚打挺,笑呵呵的湊了過來,“大兄,這不是你功夫見漲,我一時沒緩過神來嘛。”

院里的內看到,滿身是雪的人。

臉被擋住了,可這聲音他們熟得很。

陳舒光‘不負眾望’的抹去了雪渣子,露出了他清俊的臉,“你們誰出的主意,自己站出來———,”他說著好像發現了什么東西,“咦,你這身上的衣裳有些眼熟。”

他想了一會兒,猛的一拍腦子,“這不是我留在風雅頌里的嗎?張護院你竟然偷穿我的衣服。”

張護院便是那個斷了雙膝的中年男人。

他發了狠的說,“既然被發現了,那么二郎君想怎么辦呢?”

陳舒光也被問到了,他說,“大兄怎么辦呢?”

陳夷之想了想,“這個別院里,只有這些護院和女子嗎?”

“不止,還有好多人呢,都是我們幾個平日交好的,分開出銀錢請來的,每個院內都差不多有這么多人。”

“安道,我覺得事情可能有些大。”

“道一我們我去其他院子看吧,舒光帶路。”王玄之都沒再看院內一眼。

“好!”

饒是有了心理準備,道一還是被驚住了。

這都是一群什么樣的下人啊。

既然不想做下人,那么就不要為了那點兒銀錢,折了自己的腰板,拿了主家的錢財,干著陽奉陰違的事,如今天下初平,能做的事很多,端看想與不想。

主家既給了銀錢,與你們活命,便有活命之恩,不報恩便算了,竟然還報仇。

銀契相與,便是白紙黑字的事,拿了銀錢,卻又不甘于認命。

人吶。

命比紙薄,心比天高。

其他幾個院的人,也都是模仿平日里主家一般,萬分愜意的享受著。

唯獨書院。

幾人還沒踏進去,就有一股不同于尋常冷意的氣息撲面而來。

陰風陣陣。

又冷又有陰風。

陳舒光踏進去的第一步,就給凍得打了個哆嗦。

他舉目望去。

巨大的冰房子,占了大半個書院。

心中稍顯安慰。

他說,“這個書院倒還有幾分像話,我們不在,也還知道開始將冰房子雕刻出來。”

一座冰房子,抵得上一個書房大小。

書院的下人,全都老實的站在陳舒光面前,等候差遣。

道一很是好奇的問了一句,“這冰房子里的冰,做地板也不至于這么厚吧。”

有個下人,差不多三五到四十年紀,他好像很害怕的樣子,哆嗦著走出來,一拱手,“回這位貴人的話,地面鋪上一層厚厚的積雪,踩踏上去,才會有主家他們經常說的那種感覺。”

陳舒光撓了撓腦袋,“我好像沒這么說過話。”

那個下人一梗,還是縮著脖子解釋道,“二郎君,這是楊小郎君說的話。”

陳舒光回望二人,樂呵呵的問,“安道大哥、小一師父,不若我們現在便看一看這書院的冰雕。”

王玄之不得不提醒他,“你大兄還在收拾那幾個,硬給他送山莊的下人,你確定現在就要開始看嗎?”

道一扶著冰房子的大門,不由在心中感嘆。

這座冰刻的房子,與現實的屋子幾無二致。

唯一的區別便是,一個是木制的,一個是冰做的。

在她將要一腳踏進冰房子時,那個膽子小的男子緊急的喊了一句,“貴人且慢。”

道一回頭,“怎么了?”

她清秀討喜的臉上寫滿了疑惑。

那個下人,不好意思的說,“里面的地還沒弄平整,我怕貴人踩到坑里。”

道一滿不在乎的擺擺手,“無妨,我身輕,踩不了的。”

下人欲言又止,見她真的要進去,身子有輕微的抖,跪在地上的十數人,也跟著抖得厲害。

王玄之將一切收在眼里,內心暗嘆一氣,或許道一卜的宜出行卦,要用另一種方式來解釋了,他行至那個書院的領頭下人面前,拿出他的腰牌。

待對方看清,臉色變得灰白,他問,“我們上山時,本官屬見到地上有不少快要被積雪覆蓋的腳印,約莫五六人的樣子,他們現在何處?”

膽小的下人,不停抖啊抖,他說,“那是我們中的人下山采買,今日并無其他人上山。”

“寺卿不用問了,我看到了。”道一蹲在冰房子里回話。

房子有門有窗。

王玄之正好在一扇窗戶外邊,透過窗戶能看清里面的情形。

道一用雙手刨開了地上的冰,一雙手凍得有些紅,冰雪被刨開,一雙黑色的長靴出現在白色的雪中,再刨開一點,便是翠綠色的褲腿。

“舒光,去冰房子里幫忙。”

陳舒光不明所以的應聲,甫一進大門,驚得他說話,都不利索了,“小小小一師父,他他他們———”

“先幫他們清理身上的積雪吧。”道一說這話時語氣淡淡的,卻有一股肅殺氣息夾雜著冷風吹來,陳舒光不由自主的抖著蹲下挖下。

很快。

兩人合力將厚厚的積雪挖開了。

六具尸體,整整齊齊的擺放在一起,就在書院的院內。

陳舒光看著這六具尸體,攤坐在地,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楊六、盧七、鄭九還有他們身邊的小廝松香、墨竹、硯池,他們怎么會在這里的?”陳舒光紅著眼睛,死死盯著那個膽小的下人怒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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