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想了想。
她和死去的吳生都做過交易了,也算是認識了。所以特別肯定的點了點頭。另外兩人見狀也跟著點頭。見過尸體也算是另一種認識了吧。
他們都不算是騙人。
甄村長內心吶喊:小花,不要信他們的,他們都是騙子。
道一從袖籠里掏出那枝,捂得暖暖乎乎的珠花,“這是吳生讓我轉交給你的,你看下喜歡嗎。”
梨花激動的伸手接過,眼里的淚花在打轉,她高興的拿到甄村長面前,“村長爺爺你看,這是阿生給我的聘禮,我之前在街上見人戴,順口說了一句喜歡,阿生就說要給我買一個當聘禮。”
早就知道這個結果,道一的心里還是酸酸澀澀的。
甄村長不自在的雙手,在腰間摸了一圈,又想抽一口他的葉子煙了。
梨花說夠了,冷靜下來才想起一件事,“你是誰,怎么會認識阿生,還有這么重要的東西,他怎么會讓你轉交給我,而不是自己給我。”
道一盯著她的雙眼,一字一頓的說,“梨花娘子,有一件事我必須要告訴你,希望你不要太難過,你的阿生,他去了很遠的世界,再也不會回來了。”
梨花眨了眨全是無辜的雙眼,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哦——”
她走到院子里的雞舍前,那里有一張凳子,望向了幾人,“阿生他怎么了?”問這話時,手里的珠花幾乎快被她捏斷了,她怕,怕這珠花是用命換回來的。
那雙眼陷入了黑暗,就像是她路過時,不小心踩壞了那一株,她親眼看著破土而出,又悟了一絲道的嫩芽,被她不小心踩壞了,拿起了后羿的長弓,一箭射下了最后一輪明日。
她斟酌了一番,說:“他是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殺害了。”
摸著珠花的手松了松,梨花眼里的神回了一半,“什么人做的?”
“這就是我們來善政村的緣故,梨花娘子,你可知吳生是否惹到了什么人?”王玄之見人恢復正常,便上前問話,這座庭院太干凈了,雞舍也沒味道,想來是這個堅強的姑娘,為吳生收拾的。
梨花有一下沒一下的摸著珠花,眼神卻透過他的后背,“阿生那么善良,又怎么會和人結仇呢,便是在外在工,都沒和人臉紅過。”
沒有仇家,卻死得這么慘。
道一還記得來時,他們去那座山上,山洞里只有那口奇怪的大鍋,煮過吳生的大鍋,別的什么也沒有,這倒是奇了,什么人膽子這么大。
害過人,兇器都沒收走。
對了,兇器,分尸的刀呢?
“村長爺爺你們村子里,可有樵夫?”
甄村長一直在發呆,聞言掀起一臉的老褶子,眉頭都能夾死蒼蠅了,“我們村幾乎家家都有人去后山砍樵,穿過后山,便是無主的大風山。”
“不過那里野獸多得很,平日都是一起上山,不敢分開行動。”沒人分開,就不可能單獨去行兇,線索又斷了,這可難辦了。
“大風山在什么地方?”
“村子來的路上就能看到,邊上還有一條河。”
陳夷之先將銀槍抱在胸前,穩妥了他才疑惑的說,“咦,我們不是———”腳上被重重的踩了一腳,疼得他齜牙咧嘴的,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謝謝村長爺爺,我知道了,不過你能讓找個青壯幫我們帶一下路嗎,我想從后山過去大風山看一看,師父給我說過,山下女子比虎還兇。”
“長安的小娘子溫婉如花。”
“我想去見識見識大風山的猛獸,是否也溫順如水。”
梨花一下子站了起來,“不用找人了,我帶你們去,只要你們幫我為阿生查出真相,我什么都愿意做。”
大風山他們已經看過了,現在又提出要去,王玄之明白定是她發現了新的線索,遂也不再多問,還是說道:“梨花一個小娘子與我們一起去,多有不便。”
“還請甄村長為我幾人招齊村里的青壯、娘子一齊進山,至于地里的活,無須擔憂,”他和道一商量,“可否讓小畢方回去送個信。”
他有些事需要證明,只有召集合村的人上山,才不會露了痕跡。
道一低頭就從袋子把睡夢中的小畢方交了出來,“給。”
她無私的信任。
王玄之好心情的接過,又找甄村長借了紙筆,寫了幾句話。
道一兩人好奇,湊過去看。
不良人速至善政村,大理寺卿王安道。
還落了印的,這是上官的命令啊。
遠在大理寺的不良人,絲毫不曉得,今日又是他們體驗生活的一天,此刻正沉浸在沒有上官在衙的快樂當中,只差推杯換盞了,幸好還記得是在衙門中。
兩人半分不同情。
又不是讓他們去偷雞摸狗,是出來鍛煉身體的,成日躲在衙門里縮著,哪里有打得過壞人的體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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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村子里有勤快人,也有想偷懶的人。
聽聞不做活,有不少青壯,發自內心的歡喜,看到官府的人來村子里了,還是高興得很,勤快的也是聽說不耽擱地里的活,還是衙門里的人,戀戀不舍的離開了土地。
老村子還是很有威嚴的。
他咳一聲,大家都站得直直的,即便為生活彎了腰,依舊能看出來,他們挺得很直。
畢竟在‘神仙’面前,誰也不想丟了面子和里子。
“大家都知道了,這位是大理寺卿,那位是不良帥和道仵作,我們村子里的吳生出事了,現在需要大家陪他們去大風山走一遭。”
“村長,吳生怎么了?”
“大風山,有野獸的,我不想去。”
“不去也得去,衙門都下死命令了。”
站在一旁沒下過死命令的人,就靜靜的看著村長嚇唬人。
“還有仵作,這么晦氣,我們去山里,不會遇到什么倒霉的事吧。”
王玄之生平第一回,生出了想與人主動打架的心思,比在玉山村還強一些的,“不愿上山的也行———”
明明看著還是站在春風里的男子,善政村的村民卻有種倒春寒提前到了的錯覺,明明是順著他們的意,可是感覺若是不上山,就像是犯了法一樣的。
看到村民嚇得發毛,王玄之渾身氣勢一斂。
旋即又暗自搖頭,他這脾氣也是漸長了,都是普通人,嚇人家做什么。
陳夷之倒是不客氣,這是他弟弟的半個師父了,豈是旁人能說三道四的,他長槍一橫,“本帥保你們無事,我們只是要一個真相。”
包括甄村長和梨花都是一抖。
你這不像是要真相,倒是想制造真相。
他們能安全活著下山嗎?
甄村長望著他們的背影。
陷入了深深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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