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好奇的看向來人,能令王玄之這般失態的,人與事可不多。
自今日出門,與他認識的人不知凡幾,許多平日不曾見過的人,一個個的跑了出來,同他打個招呼,又呼朋喚友的走了,這般熱鬧的場景,令她大飽眼福。
凌虛子成日在山上說的,戰火連綿起,百姓流離所,仿佛已經隔了好久,似是隔世的事,掐指細算,卻只過了短短四載,時光真是神奇,人類也當真頑強。
道一思緒翻轉,又注意到了人來人往的齊云社。
今日一同見了那么多相熟之人,還沒一個能令王玄之有這般態度。此時他的步調雖未改變,但腰間的佩玉,卻是悄然的晃動了起來,還有他眼底的光亮,足可見其心中的歡喜。
“安道你來了。”如竹林清風在耳邊絮語,令人聞之心礦神怡。
道一跟在王玄之身后,她由遠及近的看見來人,心中頓生好感。
此人生得高雅通徹,青翠的勁裝穿在身上,修長身形如巖巖清峙,壁立千仞,其姿謖謖勁松下風。
他們幾人中與生得最似的,還屬王玄之,但兩人之間還是有所區別的。王玄之外貌生得似修道之人,可是神采氣概過于鋒芒外露,這與陳夷之外形濃麗又有些相似,皆不如此人落落。
她不禁暗暗感嘆,
王玄之走近了他,眼里的笑越發濃,“今日你能來,想必家里人和你,都非常頭疼罷。”
那人側身與他笑笑,笑意卻是不及眼底。
道一心底咯噔,卻見他認真聽王玄之的介紹,“這是夷之,你偶爾也會與他見面的。”那人聞言,輕勾唇,“那是很美好的回憶。”
陳夷之:“......”
陸云、道一驚悚的看著他,這也能忍,不像陳夷之作風呀。
陳夷之扭頭哼了聲,不看他倆這副嘴臉。
“這是陸云,陸茂松。”
那人眉眼彎了彎,眼中仍是沒有笑意,“‘似夜光之剖荊璞兮,若茂松之倚山巔也’。茂松兄好名好字,陸家郎君都是好兒郎,某也常聽人提起你。”
陸云也笑了笑,“怎的不是‘舍舟眺迥渚,停策倚茂松’。”
對方的笑意更濃,“茂松兄年紀尚輕,還不到那般時候。”
陸云謙虛起來,“若無小一師父幫忙,只怕某此時便是那般模樣的。”
“小一師父?”那人品砸著話,他修長白皙的手,揉著身側扶著他的人腦袋,那是個十歲左右的孩子,“好似有些耳熟,是否僮兒前些時日說的人。”
道一有些呆滯,不是,平日怎么都愛說,她一個小小的仵作呢。
但這該死的好奇心,也不曉得那些人是怎么說她的,可真讓人百抓撓心呀。
王玄之清清嗓子,“太沖,這是道一,也就是茂松說的小一師父。”
道一友好的沖他笑笑,只見對方也回笑之,眼里仍沒半分笑,她的笑少了一些。
“夷之之前與他時有碰面,茂松、道一,這是你們第一次見,阮思,阮太沖,某的至交好友。”王玄之介紹他時,道一感覺這人好似都在發光,不禁越發好奇了。
“‘聰明雖用,必反諸神,謂之太沖。’太沖兄亦是好名好字。”陸云由心贊嘆著。
阮思輕笑出聲,“‘焉知不是‘吾鄉示之以太沖莫勝,是殆見吾衡氣機也。’”
陸云與其相視而笑,兩人皆是心照不宣。
道一心中一震,阮思的氣息比起修道之人,還要淡然許多,譬如她一言不合同人打架,若他能與人打起來,估摸天邊的太陽要從西方出來了。
這樣的人心里藏了事,旁的人是很難發覺的。
陳夷之有些別扭的行了禮,不好意思的說道:“早些年是某不太懂事,嚇著太沖了。”
阮思輕搖頭,“安道只一個人,無分身之術,不過是小事耳。”
他側耳傾聽,“僮兒可是蹴鞠大會要開始了?”
僮兒輕應了聲,“嗯!”
道一至此方才確定了,猶豫片刻還是沒有問出來。
她看著由僮兒攙扶著的阮思,走在皆有下人攙扶的人群中,往齊云社安排的蹴鞠場而行去,他如白鶴立于雞群,分明都是一樣的,可她總覺得是不一樣的。
有些人是為了彰顯身份,還有的生來便受人伺候,早已經習慣了。
他身邊這幾人,早些年也是有僮兒伺候的,因在衙門之故,帶著僮兒極是不習慣,便不再要求他們跟著,時日一長,僮兒只在府中做其他的活計了。
還有喜歡弄刀弄槍的,更是不喜有人粘粘乎乎的。
陳夷之也催促起來,“我們快些進去,待會兒還要看看對手都是什么人。”
陸云只覺得胃抽疼,他突然想起了邢大郎,今日肯定是要來專門找事的,但他又舍不得錯過這場好戲,一咬牙還是狠下心來,也拍了下寶兒的腦袋,“走罷,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寶兒嘿嘿道:“九郎君你今日定能摘取桂冠!”
陸云一個趔趄,敲了他一下,“好生臉大的僮兒。”
王玄之駐足,“道一怎么了?”
道一雙手拍臉,振作精神,“剛想了點兒事,回頭再與你細說——寺卿還是先進去準備蹴鞠比賽的事罷。”
王玄之頷首,他們跟在眾人身后魚貫而入。
“道仵作還真的是你呀,方才某還以為看錯了。”許東亭帶著三個弟弟,隔了幾個人,在人群中上竄下跳的和她打招呼,不及她回話,又跳起來問一句,“不良帥怎的不在。”
他說完人便下了地,沒于人群中。
道一:“......已經先我們一步,早做準備去了。”
跳躍的許東亭,復歸于平靜。
道一深吸口氣,“寺卿我們走罷。”
王玄之怕她氣出個好歹來,“夷之見他就怕,你當開心才是。”
道一瞬間樂了,臉色由陰轉晴,“還真是,寺卿可太聰明啦!”
被她這樣看著,王玄之面皮有些燒,他咳了咳,“再不走,后面的人就擠過來了。”
“咦,寺卿你看大郎君也來了!”
她視線流轉間,又看到了幾個人,無言的笑了,那是她的血親呢。
王玄之點頭,“這么熱鬧,他不來才不合理。”
“可真令人期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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