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紅塵赴長生

第30章 下山

張修緣看著祈愿池中那枚帶有紅塵煙火氣的銅錢,屬實沒料到這等賭徒竟也能貢獻出一縷紅塵煙火氣…

莫非是浪子回頭?

他搖搖頭不再多想,操控祈愿池中的小烏龜將那枚銅錢上的紅塵煙火氣吸入口中。

山海繪卷照常呈現,隨著一縷濁氣沒入其中,畫卷上也隨之浮現出種種記憶片段。

王炳貴的記憶片段…

許是母子連心的緣故,起初,他的記憶片段與李氏的記憶片段有不少重合的地方。

后來,所顯現的多是他所做的那些損事,或是和一些潑皮無賴坑蒙拐騙,或是去偷雞某狗,或是在賭坊中搖骰子,摸牌九…

每每贏錢時,他眼中的亢奮與貪婪是那樣清晰。

周邊之人的恭維之詞、贏來的銀錢、乃至對手的奉承,每一樣反饋都像是洶涌而至的波濤,拍的他血脈賁張,心曠神怡,自己都認不清自己是誰;

每每輸錢時,他咬牙切齒的姿態與眼中的不服輸同樣也很清晰。

周邊之人的戲謔之詞、輸掉的銀錢、乃至對手的羞辱,每一樣反饋都像是熊熊燃燒的烈焰,灼的他頭皮發麻,面目猙獰,同樣也認不清自己是誰;

因為敗盡家財的緣故,最近幾年他手里沒錢,去賭坊玩的都比較小,還算能克制住自己。

前些日子,他去賭坊玩,不知為何那日的手氣極佳,輸少贏多…

但因為本錢少的緣故,他贏的也不多,后來在周邊之人慫恿與刺激下,他漸漸開始下了重注。

結果可想而知,贏的是小錢,輸的是大頭,不僅將所贏的錢連本帶息的又輸了出去,上頭后連祖宅地契也輸掉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賭坊的殺豬盤其實很粗糙,奈何他本就是沉迷其中的當局者,根本察覺不到,還傻傻的以為只是自己的運氣不好…

如之奈何?

此番,他以旁觀者的角度看到了老母親因自己而哭瞎的雙眼,看到了老母親操持生活的艱苦,也看清了老母親對自己愛。

他心如刀絞,祈愿老母親能夠平平安安,卻依舊沒有回頭的意思…

他準備,再去賭最后一把!

最后一把…

……………………

山海繪卷上顯化的記憶片段漸漸暗淡,轉而浮出些許古篆小字:得‘紅塵煙火氣’一縷,沾人字六品因果,饋流云袖一本。

張修緣看完王炳貴的記憶片段,暗嘆此人真是無可救藥到了一定地步。

被賭坊做局當豬殺,卻還天真的以為只是自己的運氣差點,何其愚昧?

老母親為他哭瞎了眼,留給他錢財,可他竟然還想拿這錢財去賭最后一把,又是何其混賬?

或許,是他自知虧欠老母親太多已無力償還,索性自暴自棄了?

張修緣搖搖頭不在多想,翻開手中的古籍,卻見古籍中的行行小字與人物圖像化作一抹靈光鉆入了眉心…

流云袖是本武道秘籍,施展時衣袖中真氣鼓蕩,使得袖口揮擺時如風如云般輕柔,御敵時卻又如金似鐵般堅韌,頗具威能。

算是個御敵的小手段吧…

…………………

第二日一早。

童家醫館送來一位服毒的病人,據童永周檢查,死者在服用了一包砒霜,在送來的路上便已沒了生機。

死者喚作王炳貴…

據說其人昨日不知在那弄了些錢財,又在賭坊廝混了一宿,結果賭輸了最后一把,而且是輸的一干二凈。

出了賭坊大門后便服毒了…

也有人說,他在進賭坊之前就已經買好了砒霜,只是都無所謂了。

畢竟,人已經死了…

而此時的李氏還在酒樓里洗盤子,還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兒子已經死了。

童永周只是大夫,不是神仙,也救不活死人,一條街上的街坊服毒死了,他心里多少有些感慨。

他甚至都想象不到,那曾哭瞎眼的老嫂子若是得知了這個消息,心中又是怎樣的辛酸與苦楚。

“他……他怎么就死了。”

安九齡茫然的眨著眼睛,訥訥地呢喃道:“前幾日,李大娘還在師叔那留了些錢給他,讓他不用擔心,好好生活。怎么這就死了。”

“輸的一塌糊涂啊…”

童永周暗嘆一聲,不知該如何解答弟子的疑惑,隨口道:“九齡啊,你再去太虛觀,找你師叔問問王炳貴此前尋過他沒有。”

“噢噢…”

安九齡雖不知自家師父何意,卻也沒多問,領了任務一路小跑出了城。

跑上了寒山小徑…

還未跑進太虛觀的山門,他便氣喘吁吁的喚道:“師叔,師叔!!”

待進了太虛觀的山門,見師叔正坐在大榕樹下對著初升的朝陽修行,他緊忙又捂住了嘴。

張修緣修行完一周天后睜開了眼睛,見其神色訕訕像是做了錯事,倒也沒多在意,問道:“什么事?”

安九齡訥訥地應道:“王炳貴死了。”

“王炳貴死了?”

張修緣聞言倒是沒露出什么驚態,只了然的點點頭,問道:“他是怎么死的?說的詳細些。”

“服毒而亡…”

安九齡小聲解釋道:“據說昨晚他又在賭坊里廝混了一宿,輸了錢,早上出門后便服了砒霜,方才他被人抬到了醫館,已經咽了氣。”

“輸得一塌糊涂啊…”

張修緣輕嘆一聲,昨日吸收了那縷紅塵煙火氣后,得知王炳貴還念念不忘的想去賭最后一把,他便已猜到了這樣的結局。

只是沒想到會來的這么快…

“師父也這么說的…”

安九齡撓了撓頭,似是想到了什么,問道:“師父讓我來找師叔問問,那王炳貴此前尋過您沒有?”

“尋過…”

張修緣點點頭,嘆了口氣的說道:“昨日他來尋我,我將他母親的錢與話都轉交給了他。”

“這……”

安九齡面色有些怪異,訥訥地問道:“這么說來,王炳貴是拿著李大娘給他的錢去賭了?”

“是啊。”

張修緣問道:“若我沒猜錯的話,他母親應該還不知道他已經服毒而亡的消息吧?”

“是不知道…”

安九齡點點頭,問道:“師叔您是怎么猜到的?”

張修緣瞥了他一眼,意有所指的說道:“若是他母親已經知道他服毒而亡的消息,你師父也就沒必要讓你來尋我了。”

安九齡并不蠢,似是也隱約明白了什么,問道:“師叔,那師父該怎么和李大娘說?”

“總歸要面對的,實話實說唄。”

“要不……要不撒個謊?”

“沒必要…”

張修緣搖搖頭,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如果真相帶來痛苦,謊言只會雪上加霜。”

“……”

安九齡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張修緣走到祈愿池邊,看著池底的那枚昨日才投下的銅錢,說道:“沒事就回去吧,把我的話傳達給你師父即可。”

“弟子告辭…”

安九齡點點頭,行禮后出了山門。

張修緣在祈愿池邊默然許久,輕嘆道:“怎么說也算是我太虛觀的香客,死的稀里糊涂,像什么話?”

說罷,他袖口一擺,鼓蕩的真氣將池底那枚銅錢震的脫水飛出,在半空滴溜溜的旋轉,隨后落在了他手心。

他捏著昨日王炳貴投入祈愿池的那枚銅錢,隨即負手出了太虛觀山門…

“我倒要看看,什么賭坊的吃相這般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