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人群越聚越多,議論聲也一浪高過一浪。
魏濤現在就是真想拔刀也不行了。
還有一些閑漢,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人指使,在人群之中說些有的沒的。
偏偏老百姓們是最愛聽這些的。
什么負心漢的故事,停妻再娶,拋棄糟糠,千百年來戲臺上唱的還少嗎?
本來豪門權爵家里,多的是這樣的故事。
可是沒有一個像這位薛小姐,敢鬧得人盡皆知。
“真的是這樣?鎮國公拋棄未婚妻啊……”
“可不是,不然世上哪有這么巧的事情,進京來成親就死了,一死人家就上蘇家提親了,這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回來,如今人家非說這姑娘是個假冒的……”
“假的?這不可能吧,世上還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又不是雙生姐妹。”
“可不是嘛,你瞧人家薛家不都認了嗎?有鎮國公府什么事,這樣明目張膽來拿人,豈不是正好說明心中有鬼?”
“哎你別說,這鎮國公年紀輕輕的有這地位,還真不是等閑人呢。”
“可不是等閑人嘛,這么沒心肝的人……”
一時間,各種聲音摻雜在一起,對于謝邈的輿論越來越往不好的方向發展。
魏濤大喝一聲,“爾等休得胡言,國公爺豈容你們妄言,玷污名聲,你們都不要命了嗎!”
人群中突然站出一個文士模樣的中年男子嗆聲,“你們是貴人,我們是,平日里見了你們這些高門大戶連說話的權利都沒有,可這里是府衙門口,是公堂!天理昭昭,這天下還是有公理的,我們天下人管天下事,有什么不可以?若你們清清白白,又豈會怕我們說!大家伙,你們說是不是?”
“對,沒錯!”
群情突然激憤起來。
“公道在人心,我們是為薛小姐不平,你管得著?”
“你也不過是屬下,在府衙門口竟然這么囂張!”
魏濤額上冒出一層薄汗,耳邊全是轟鳴聲,四周卻還是有人不斷推來擠去,讓人一陣心煩。
“頭兒,這樣不行啊,國公爺定然要治我們的罪了。”
魏濤“呸”了一聲,“我難道不知道,要你來說?能怎么樣,現在硬來才是下策,只能先平復這些人的情緒。”
這些愚昧百姓,平時見了他們就是抬個頭都不敢,如今竟然敢公然嗆聲。
一個人確實不敢,但是十個百個,就讓這些庶民也生出野膽來了,偏又不能當著江寧府府尹的面給他們點教訓。
民意為上,他們要真敢動武,明日一早御史臺參奏謝邈的折子必然像雪花一樣。
薛小姐看著這里一團糟,笑了笑。
看來目的達到了。
衙門里沖出了許多衙役,想要把這些鬧事的人都分開。
可是這一看,左邊是薛家的人,右邊是鎮國公府的人,還摻雜著不少看熱鬧的百姓,打來鬧去的,這些人打底干嘛不能換個地方?
張師爺也朝為首的差役搖搖頭,拉架拉架,也不是這么好拉的啊。
街上吵吵嚷嚷的。
鑒秋走到窗邊探頭往下看了看,轉頭對蘇容意說:
“小姐,前面不知道什么事,看來鬧得厲害。”
蘇容意覺得不太對勁,“去找個小二上來問問。”
她看了一眼宋承韜,對方卻在發呆。
小二笑嘻嘻地接過鑒秋手里的銀子,“小姐少爺容稟,前頭就是府衙,這會兒正鬧著呢。”
鑒秋奇道:“府衙門口也敢鬧,哪家這么大膽子?”
“聽說適才有個小姐去衙門里告狀,要告鎮國公,牽扯出一兩件大戶人家的私事,府尹大人那一貫的作風,全金陵的百姓都知道,肯定是通知了人家想私下解決的,這不國公府來領人了,那小姐好像也有點背景,自家也來了人,竟二話不說就和國公府的動起手來了,附近幾條街的人全趕去看熱鬧了,聽說還有說書人在講,可比小的講的好多了,若是小姐想知道詳細些,不如讓這位姐姐上前頭去聽聽,離這兒也不是太遠……”
蘇容意轉頭望向宋承韜。
可以啊,這兩個家伙。
薛小姐去衙門告狀,還有薛家人會替她出去打架?
她這個正牌薛姣都沒這個能耐。
他們倒真有本事譴動了薛家的家仆,去和鎮國公府的護衛動手。
到了如今,她是早不相信什么血濃于水,骨肉親情的了。
只覺得匪夷所思。
沒想到,宋承韜也用一樣驚異的眼神看著自己,還說了一句:
“蘇小姐,這……就是你想讓在下看的?”
蘇容意苦笑,這還真不是。
她問宋承韜:“薛棲在哪?”
宋承韜搖搖頭。
薛棲一天都沒有出現過。
她是薛棲的姐姐,太了解他了,以他的性格,就算安排了府衙門口那件事,也不是會躲在背后偷笑的人。
所以,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宋大夫,你最好派個人去打聽一下他。”
宋承韜愣了愣,“我一個人住在城東的草廬,沒有下人。”
蘇容意靜靜看著他。
宋承韜一雙眼睛很像大漠里的孤狼,看上去沉靜而冷漠,可是眼底卻分明讓她捕捉到了一抹慌亂。
她想到了小時候愛鉆在祖母床底下的小奶狗。
就是那樣的神情啊。
她突然好心情地笑起來,“那別管他了。”
宋承韜覺得她的神情很眼熟。
蘇容意立刻吩咐鑒秋,“立刻讓敘夏回府,叫上秦護衛等人,越多越好,都去府衙門口,就說是蘇家接薛小姐回去。”
鑒秋牙關打顫,“小、小、小姐……我們也要去湊熱鬧?”
“是啊。”蘇容意說。
薛小姐回到金陵,并且要伸冤一事,傳得越廣越好,鬧得越大越好,牽扯到的人,也是越多越好。
蘇家要感謝大太太當日的一時援手,那如今也不能這么輕易讓他們擺脫薛小姐這個麻煩。
“可是小姐,”鑒秋不由道:“秦護衛只叫得動這么兩三個人,要湊夠一隊能去和人家打架,是不是也太……”
蘇容意只是個內院小姐,她的手始終沒有那么長,長到能夠在前院培植自己的勢力。
蘇容意嘆氣,“盡力而為吧,不行的話,等會兒我上。”
還是要把薛小姐接回蘇家啊,謝邈太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