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容意的眼睛因為流過淚還顯得水汪汪的,言霄憐惜地吻了吻它們。
可她還有話沒有和他說完。
她抬起自己瑩潤的手放在眼前,說道:“我成了蘇容意,可是手心的掌紋,還有身上血的能力,都跟隨我而來,這是我一直想不通的事。”
也就是說,如果人是有魂魄的話,薛姣的魂魄定然是極強大的,強大到附身后都能夠影響到原主的肉身。
也只能這么解釋了。
蘇容意嘆了口氣。
所以她對于常永明說的,她就是那個祖師奶奶的轉世之言,她心中確實有些在意。
言霄握住她的右手放在唇邊吻了吻,“不要想這些,只要你現在是活生生的,這就好了。”
他從來是不信鬼神的,可是現在,他不得不信。
他真怕有朝一日,她就這樣消失了,什么薛姣蘇容意,曾經是她,可又都不再是她。
他只要一想到,就覺得十分害怕。
蘇容意點點頭,“是啊,無論如何,我活下來,就該感謝上蒼了。”
兩人靜靜地臉貼著貼,慶幸有眼下這樣的日子。
突然,蘇容意半轉過身,想起什么似地盯著他的眼睛,言霄笑了笑:
“為什么這樣瞧著我呢?”
蘇容意直視他道:“我們去延州吧。”
言霄剛要張口,就叫她用軟軟嫩嫩的掌心封住了唇。
蘇容意肅容,也以大名稱呼他:“言霄,你要做一個守信的人。你剛才對我說的話,十個八個孩子,去云州過神仙眷侶的日子,你打算何時兌現呢?十年,還是二十年?你能一直活到那時候嗎?”
他的眼神突然黯了黯。
蘇容意繼續:“你既然允諾了我,就要做到,你看,我其實也是個俗人,你如果死了,指望我替你守節嗎?我會改嫁的。”
言霄的臉突然像包子一樣皺在一起,一把拉下她的手:“真的?你要嫁誰?”
他周身散發出濃濃的醋意。
可惡,光是想想他就無法忍受!
“誰知道呢……”她說著:“摸摸自己的臉,我總歸長得也是不錯的,何況你下聘的時候給了這么金玉珠寶,我再把它們做嫁妝,想來行情應當還是蠻好的……”
知道她這話信不得,可言霄還是忍不住嘟起嘴想吃醋,“我不許……”
他腦子里克制不住地閃現白旭、梅承耀等人的臉,甚至是許清昀。
蘇容意側頭在他白皙的臉頰上親了一口,笑道:“所以,你要好好地和我一起活下去。”
言霄心中一軟,抱住她,輕輕允諾:“好。”
為了兌現對她的誓言,他一定不會這么容易死,更不會殘忍地讓她生下孩子后就丟下他們,光這樣想,他就覺得心痛如刀割。
“所以,我們要去延州。”蘇容意抓起他的手,把自己的手疊在他手心里,“雖然常永明不清楚,卻不意味著他的祖輩不知道,但是如果延州真的是巫術發源地的話,再渺茫的希望,我們也要去找,那巫女或許留下了什么線索,能夠讓你身上流傳的惡咒消除,既然他現在視我為‘祖師奶奶’,不管真假,這總是有好處的,他到底想要我做什么,我們應該去看一看……”
她想去延州,是為了自己啊……
言霄手掌一翻,將五指扣住她的手指,也啄了一下她的臉頰,道:“好,我們去延州。”
蘇容意勾了勾唇。
他們之間,一直都是他在努力,在付出,如果可以,她也想為他做點什么。
不再像是以前那樣,第一次見面出于同情而救他,后來因為合作的關系而救他,她現在為了他,生出了一種叫做心甘情愿的心情啊。
或許是謝微為了謝邈,愿意無休止地被人放血,寧可日日纏綿病榻的那種心甘情愿。
但是她不是謝微,她相信著,總有另外的方法,能讓他們兩全其美地活下去,能讓她和他的孩子,也擺脫這樣的宿命,無憂無慮地長大。
她現在真的希望常永明沒有騙她,她如果真是那什么祖師奶奶轉世就好了,治好他的把握便又大了好幾分。
言霄卻在她耳邊輕笑:“你又何必拿改嫁威脅我,本來我就是要去延州的。”
他懲罰似地咬了咬她的耳垂。
蘇容意倒不知道他幾時有了這樣的打算。
“還記得我說過的嗎,劉文昌在延州,我沒有叫人把他押回來,本來我是打算自己去一趟的,只是現在你也要去罷了。劉文昌和宋陵是同門關系,我如今已有七八分把握,宋陵也在延州。”
“當真?”她微微側過頭。
“不止他。”言霄說著,“薛棲并沒有回綏遠,你說,他去了哪?”
原來宋陵果真就是她叫了十幾年的宋叔嗎?
蘇容意想著。
薛棲和宋承韜離京的時候,蘇容意就覺得他們很奇怪,懷疑他們接到了宋叔的消息去匯合,只是她那時也分不出心來管這個而已。
所以言霄的意思,他們幾個就一直待在延州嗎?
“本來沒把握的事也不算告訴你的。”他嘆了一口氣,“但是你都用改嫁來威脅我了,我當然怕了。”
他笑著揶揄她,話音卻很嚴肅:
“宋陵躲了那么久,我之所以這么費力要找他,甚至連謝邈和白旭都放棄了尋他的希望,我還一直在找,不只是他是天下第一神醫,更是因為他二十年前出現在你身邊的原因。”
他指的是出現在薛姣身邊。
“我懷疑,他是受了誰的命令去保護你的,不遠萬里,從江南到西北,一待就是幾十年。”
蘇容意微微訝異地張了張口:“會是……誰……”
謝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上一代鎮國公謝桓。”
是她的生父!
蘇容意震住了。
突然有些迷糊。
言霄早就懷疑她的身世,她并不因此感到鎮靜。
可是她的生父,難道會提前知道兩個孩子會被交換,而委托宋叔不遠萬里去找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