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要如何講解,還需思量。
宋玉善又去取來來一本全新的三字經,對照著父親親筆批注的那本,結合自己對妖的了解,在上面做著批注。
關于天文地理、文學歷史方面的內容都是不錯的,對妖啟蒙同樣適用。
她主要關注的是其中關于人倫義理的內容,有些是值得學習的,有些卻是糟粕,比如其中三綱五常、傳統禮教的內容。
這部分宋玉善挑出來預備作為反面教材,教自家大鵝平等與尊重。
這方面,教妖可比教人顧慮少的多。
若是人,被當下非傳統觀念影響了的話,免不了要面對傳統的詰難,以少數對多數,能力不足的話,思想的覺醒也許不是幸運,反而是災難。
這也是宋玉善沒有籌辦女子學堂,以自身去影響眾多被家庭,被禮教束縛的女子的原因。
而妖,本就是人類社會之外的存在,與普通人相比是較為強勢的一方,有能力保護自己,自然可以有很多選擇的自由。
諸多想法,未敢在人身上嘗試的,如今能在大白身上嘗試,倒也算了了一樁心事。
因此宋玉善琢磨起妖怪版三字經“教案”時,十分的仔細耐心。
待她落下最后一筆時,已是一旬之后了。
經她之筆,這三字經已經完全變了個樣子。
一開始她是學著父親那樣批注的,后來發現用加的東西太多,書頁空白處的那點地方實在不夠用,便另附了許多小紙加在其中。
中間夾的紙比原本的書頁還要多,宋玉善合上書頁,用一方重硯壓著,才勉強不至于崩開。
“嘎嘎?”
大白鵝抻長了脖子,腦袋擱在桌案上,豆豆眼期待的看著她。
好了沒?它迫不及待想要學了!
大白鵝沒寫字,宋玉善都知道它想干嘛。
一開始知道這是它要讀的第一本書,見只是薄薄的一本,與書局中其他書比起來像小兒玩具,它還不樂意呢!
后來這書在她手下一日日變厚,大白鵝就開始每日一問,一開始還寫字兒問,后來就叫兩聲。
宋玉善彈了彈它腦袋上的呆毛:“還需重新謄抄一遍。”
這書本身頁數太少,插頁又太多,翻看困難,拿取不易,也不易保存,索性重新謄抄一遍,讓它真正變成一本完整的書。
如此又過了七日,這本宋玉善版的三字經集解才圓滿完成。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萬物生靈,啟智之初,本性皆是向善的,只因所受教化不同,性情有了好壞善惡之分。若不受教化,向善的本性便會轉變,因此教化最重要的是專心一致,不移本性。
人有世代傳承下來的書本文字做教化之憑依,有學堂有夫子專司教化。
妖無拘無束,不識文字,亦無師長教誨,性情易偏移,又身具靈異更易為惡,因此更需讀書明理以持向善之本性,約束己身……”
“嘎?”大白鵝叼起一張紙,上書:“何為善?何為惡?為何向善不向惡?”
“幫助他人是為善,傷害他人是為惡。善有天賞,惡有天罰,為善終有福報,為惡自有惡果。”
……
一人一鵝,一問一答,頗有意趣。
因涉及妖,講課放在了每日傍晚,晚膳過后,修煉之前,一日只講兩句。
金大也在一旁聽的入了神。
宋府一貫會安排新入府奴仆跟著老仆讀書習字。
他許多年前,賣身進宋府后,也讀過一段時間的書,基本的識字算術都是那時候學的。
三字經他讀過背過,甚至也看過有功名者對此書的注疏,只覺得是給人寫的書,他讀來毫無觸動,也無法理解,只囫圇吞棗似的背了下來,最終只作了個識字之用。
如今聽小姐講來,竟有豁然開朗之感,許多道理值得深思,真正有所得之時,只覺神思清明,滯澀了許久的妖力也有了些微的松動之感。
待宋玉善講完,合上手中書本之時,金大忍不住說:“小姐講的真好,我可否也做小姐的學生,聽小姐講道?此番道理,似與我修煉也有益處。”
宋玉善著實驚訝:“聽我講課倒是無礙,只是我講的何處與你修煉有益?”
“本性向善,讀書以持本性,約束己身,善惡有報……”金大細數了許多。
宋玉善一聽,這不就是她今日所講的重點嗎?
妖讀書竟還與修煉有益?
她轉而問大白鵝:“你呢?可覺修煉有長進?”
大白鵝歪歪頭:“嘎?”
宋玉善:“……”
“興許是它積累不足,并未理解其中要義,因此所獲不多。”金大到底實力更強,見識也更多:“小姐所講之理,滿含智慧,若能理解消化,與我們應有類似人族頓悟的些許效果。”
宋玉善這下明白了:“有所悟才能有所得,金叔你有閱歷,很快便有所悟,大白年幼,閱歷不足,剛開始讀書,因此還未悟出道理來。”
金大點頭:“是這個道理。”
“大白,聽到沒?好好讀書感悟,于你修行也有益處,說不定能更快化形呢!”宋玉善說。
大白鵝點頭如搗蒜。
它可想化形了,翅膀再如何,握筆也十分困難,每每自己的筆墨與姝娘的放在一處,它都羞的想鉆回蛋里去。
可惜它苦練許久,進步都極其緩慢,因此迫切的想快些進階,待它成了半化形的小妖,有了和人一般靈活的手,那時一定能一雪前恥。
宋玉善非常滿意,有這樣好學的學生,她這個先生教起來也十分的有成就感。
月色降臨,宋玉善招呼著金叔和大白鵝開始修煉了。
宋玉善坐在蒲團上,金叔變回原形,和大白鵝一左一右臥在她身側。
“金叔今日不去茅房了?”
“哼哼。”不去了。
自那日小姐說不再強求小花豬修煉后,就真正將小花豬當家畜來養了。
他不忍小花豬錯過機緣,每日修煉前,總是借著去茅房,偷偷松了豬圈門欄,望它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