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救
第45章救
赫然便是那人間少年忘言。
他走至我身邊,不再前行,與我并肩立著。一邊輕輕揚手,示意紅龍稍安,一邊轉頭望我,溫言道:“好了,沒事了。”
我仰臉看他,他高出我許多,微微俯視,目光溫和安靜,姿態端方澄清。但我看出來他努力調整著氣息,頭發濡濕,胸膛起伏,吐氣如蘭。一襲白衫,濕噠噠有斑駁污漬。
但是,這些都不重要。整個世界都安全了。
一股溫熱氣息不知從何而來,從胸腔直竄眼底,眼前瞬間一片模糊。
我站立不穩,晃了一下,有手穩穩扶住我的肩頭。淚眼朦朧中,我看到不是他,他仍然同我隔著一段距離地站著。是無影手。
“哥哥他們……”我心神激蕩,話不完整。
“他們尚好,勿念……太陽出來了。”忘言輕聲道。眼睛沒有離開我的臉。
“太好了!”我嗚咽叫道,眼淚終于解放出來,歡快流淌。
“快帶我去找他們!”我伸手去拉他,剛碰到他的手,感覺他僵了一下,他沒有接我的手,而是舉起來輕輕拍了拍我的肩,簡單一個字:“好。”
他的姿態自然又文雅。我的羞恥心仿佛奔跑時拐過墻角被蹭了一下,有點疼但不礙大事。
說了“好”他卻并不挪腳,把我扳正,從懷里掏出一個晶瑩小瓶,打開瓶塞,輕輕倒了些褐色粉末在我那剮得模糊的肩頭上。那粉末一倒上去,四散開來,沁涼入骨,疼痛腫脹瞬間減弱,如同一尾魚無聲溜走。
“嚓!”,他順手扯下自己一片衣袖,為我包扎。
我垂著手,乖乖站著,任由他。清香一點點氤氳過來,又干燥又涼爽。我有一種懶洋洋的心安。腳底發軟。好累啊,就這樣吧,就這樣吧……
“好了,”有人輕聲提醒我,一抬頭,正撞上他細長的眼睛,明亮,安靜,略有笑意。明滅閃爍的洞穴火把下,我看清楚他的臉。那是一張有溫度的臉,如同一個熱源,引得我伸手去取暖。
我縮著手指輕輕去探他的臉。害怕被燙。少年的臉頰很暖,仿佛是那本攤在哥哥膝蓋上的厚厚的小書,在我“沉睡”的漫長歲月里,哥哥總是趁著四下無人的時候,低聲念給我聽,有一種秘密又溫暖的質感。
我不知道我的手在他的臉上停留了多久,直到一聲暴喝炸響:
“喂!!!放手!!!”話音未落,一個白色身影斜飛過來,劈手打掉我的手!
我驚醒過來。我仍然置身在這個可怕的洞穴里。我和少年被包圍在一群人(和龍)之間。紅龍耷頭耷腦,丑大丑大的爪子無處安放,眼珠似乎太大,在眼眶里轉不過來,只能死死盯著某個地方;綠毛男人和女人將他們的綠毛怪孩子架在肩上,呆呆望著我,綠色的眼睛里有一種齊整整的疑惑,讓他們看上去少了幾分兇殘,矮萌矮萌的。當然還有這一位旋風闖入者,一個白衣少女,是風間姑娘。
她可真是氣得不輕。她打掉我的手,將忘言扯到身后,站在我和忘言之間,拿手指指著我,連聲嚷著:“你……你……你……”,又回轉身,對著忘言嚷道:“你……你……你……”
跟忘言一樣,她也是白袍濕透,頭發一綹一綹貼在面頰上,濃眉朗目,英氣勃勃。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
“你笑什么!”她斷喝道。
“我笑你生氣起來都這么好看!”我笑著說。
“你這臭小鬼,嘴巴恁甜!”她轉怒為喜,旋即又板臉道:“若不是忘言非認定了你是那星下之人,看我不把你扔回地底去,跟你那些吸血的同類們老老實實待在地下,省得出來禍害……”
“風間,收聲,我說過她不是血族。”忘言打斷她,語氣微有不悅。
“現下不是,但遲早還不是嘛,他們哪一個做人能做得過17歲!”風間被斥,氣惱回嘴。
“那是他們愿意的嗎?襁褓中、甚至母腹中,命運已經寫就,作為頭生子出生,被父母滴著血淚獻出,從此再不相見,縱使再見,也一個是人,一個是鬼。你與我今日能站在這里,光天化日,自詡為人,難道不是建立在你的姐姐和我的同胞兄弟的犧牲之上,難道不是建立在父母兒女骨肉分離的痛苦之上嗎?”忘言緩緩道,語氣平靜有力。
風間垂頭不語,手指絞弄著裙袍的腰帶。不甘心地抬頭,瞪我一眼。
我呆在當地。心亂如麻。不知亂從何來。
“而且你怎么跟來了,他們安頓好了嗎?”忘言繼續問道。
“他們不會自己照顧自己啊,再說”風間回嘴道。
“我兒若再不施救,只怕永難醒轉。”一個哀哀的聲音打斷道。是綠毛女人,她收起了她的冷寒鋒利,整張臉垮下來,藻綠色的眼里只剩渾濁的愁苦。
“唉。”我聽到忘言嘆了一口氣,走到綠毛男女面前,從他們手中將綠毛怪接了過來,平放地上,湊近他,翻看他的眼皮、嘴唇,握住他的手,把耳朵貼近他的胸膛。
忘言蹲在地上,好像想起什么,抬頭對紅龍淡淡說道:“你體重力大,度難把握,下次遇人切莫踩踏其上,于你只是舉落之間,于他恐怕就是肝膽俱裂、性命不保。”
紅龍扭動了一下身體,色如焰燒,鼻息粗重,似要發作,終是不語。
過了片刻,忘言站起身,向著綠毛男女,一言不發,搖了搖頭。
綠毛男人一下癱坐在地上,像一團用過的抹布。女人立在地上,如同扎入硬地里的一根本章分2頁,當前第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