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第173章岔路
“你說什么!!”我一邊喊一邊不能自控地蹦了起來,“咚”一聲撞在了地道頂上。
疼得我眼前一陣發黑,我伸手去摸,怕是已經撞破了。沒有摸到血,但手上像是纏了些什么絲絲絆絆的東西,我甩了甩手,倒沒在意,也沒工夫在意。
我奔到忘言身邊,他斜臥在風間懷里,面如金箔,雙目緊閉。
風間已經完全失去了主張,一雙大眼失神渙散,沖著我啞聲喊道:“美意……美意……怎么辦!怎么辦……忘言他、他牙關咬得太緊,根本沒辦法將丹丸放入他舌下……”
“幾番嘗試未果,不知怎的,那丹丸竟像是要融化一般,在手掌中變軟變大,漸漸竟生出了身子和翅膀,像一只鳥一樣,不待我們反應過來,那‘鳥’就撲騰騰飛起來了!”畫海臉上全是訝異,完全的不能置信。
我扭頭望向哥哥,哥哥點頭道:“你方才看到的那只那暗紅色的小鳥,確實是忘言君的丹丸所變——這地道中太多古怪蹊蹺。”
“不錯!丹丸變成小鳥就已經夠匪夷所思了,剛才那條劫走小鳥的胳膊你們看到了嗎?居然是……是淡藍色的!什么人的胳膊會是淡藍色的!”寄城一向膽小,一邊說著話一邊忍不住朝四周望望。
“誰跟你說那是‘人’的胳膊!”落英不屑道。
“拜托你們別再……”風間突然打斷眾人。
“你放心,我現在就去把那只‘小鳥’追回來,你照顧好忘言——不會有事的。”我擠出一絲笑容,給風間點鼓勵。
“美意。”哥哥輕聲喚我。
“哥哥放心,我可是‘王’命,哪一次不是化險為夷?哥哥留下照顧好他們……他,我不太相信。”我說著朝落英瞅了一眼。
“‘王命’?你干脆說你是‘神命’得了!”落英嘲弄道。
我沒理會他,轉身前又看了一眼忘言——我不會讓你死去,我要你睜開眼睛,親口跟我說“為什么我非死不可”、“不過”之后你想轉折什么。
“紫霞,一朵留下,一朵隨我。”我沖著兩朵火苗吩咐道。
一朵火苗“嗖”一下竄至我的頭頂前方,給我指引。
面前就這一條道,我朝地道深處跑去。
“美意……”哥哥揚聲道:“小心。”
我一邊跑一邊回頭看了一眼,哥哥站在忘言身邊,火苗飄飄蕩蕩在他頭上,把他籠在一片不大的陰影里。
我晃眼一瞧,不知是光線的問題還是其他什么原因,哥哥的頭頂像是長出一些花白的頭發,在火光中映出淡淡的銀光。
哥哥長白頭發了?像忘言的族長那樣,面色風塵、花白頭發?
怎么可能?
哥哥是血族,永遠的十七歲如花美眷,怎么可能生出華發?
我一定是看走眼了。
正自心下思量,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不講義氣的美意,也不喊了我們同去!”
我心中一喜,左右一看,寄城和畫海已趕了上我,與我并肩。
“同去!同去!”畫海接口道:“你總是做孤膽英雄,都沒了我們的用武之地!”
“是啊,待回到圣星堡,圣王一問,哎呀,原來這么多麻煩都是美意搞定的,那還要你們這些新王候選作甚,賞你們一個灰飛煙滅吧!”寄城笑著,半真半假地說。
“寄城君!”姐姐瞬間惱了,朝著寄城喝了一聲。
寄城吐吐舌頭,不再言語。
我惦念著忘言的性命,雖然有寄城和姐姐陪伴,但也無心多言。三人沉默下來,只顧在火光搖曳中匆匆趕路。
奇怪的是,一路上不再有那“淡藍色的胳膊”的蹤跡,也聽不到隱約的笑聲咯咯。
步履不停,我們來到了一個岔路口。
這是我們進入地道后遇到的第一個岔路,有三條分岔。借著火苗的光,我們三人細細查看,但看上去每一條岔路都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沒有特別的異樣之處,全都通向黑黝黝的遠方。
“美意,把地圖拿出來。”畫海拍拍我的肩膀,說。
是啊,忘記小奈的包袱還縛在我背上。
打開包袱,幾件衣物,一柄小梳,一面圓鏡,一封暗黃色的長匣,和一卷煙黃色的軟布,再無其他。
這是小奈留下的全部。
我一陣心酸,正想開口,發現聲音哽得說不了話。
“看看地圖上能不能找到這個岔路口。”寄城善解人意地接過軟布,輕聲道。
我深吸一口氣,跟他二人一起查看地圖。
待在原地,一味地害怕或者悲傷,是沒有用的。不管是咬著牙,還是撕著肺,只有把事情完成了,那才是真正的勇敢。
這是誰對我說過的話?
還能有誰,在那漫長的酣睡歲月中,哥哥念給我聽的每一句話,都在蘇醒后,化作船槳,被我奮力劃動,渡過一個又一個險灘。
“是不是這里?”姐姐指著軟布地圖上一個小小的點問道。
我們俯身過去——應該就是這里。
根據地圖顯示,這個三岔路口的正確選擇是左邊那一條。
我們三人相互望了一眼,朝最左邊的那一條路邁了過去。
“我們瘋了!”畫海突然叫了一聲:“我們在干什么?明明是要去尋回那變成小鳥的丹丸、救忘言醒轉,怎么變成了我們在尋找去往湮滅的精靈古國的道路了?”
我一陣羞愧難當,說不出話來。
是啊,去往精靈古國正確的路并不代表就是那“淡藍色的胳膊”帶著暗紅色的小鳥選擇的路,我是迷了心智還是怎么了,竟然將忘言拋到了腦后!他還等著我們回去救命啊!
“真是古怪!怎么我也瞬間將忘言忘了個一干二凈,只想著怎么找到正確的道路,卻全然忘了找丹丸、救忘言的事情了!是我的錯。”寄城老老實實地檢討。
“哎呀,別說那么多有的無的,反正這地道一路通到了這里,那‘淡藍色的胳膊’也只能在這三條岔路中選一條!咱們看看是哪一條?”畫海性子一向利落,懶得聽寄城啰嗦,朝路口走近些查看。
不知怎的,我的眼光被中間那條路給吸引了,腳不由自主地朝它走過去。
“怎么,是這條嗎?”寄城問道。
“我不知道,但像是有什么東西在牽扯我,讓我走這一條。”我說。
“哎呀,你這么一說,我好像也有這種感覺,我像個風箏,主人在收線了。”寄城說,一臉的莫名其妙和忐忑。
“我也是。”畫海盯著中間那條路,簡單三個字,臉繃得緊緊的。
“那……我們就選中間這條路走?”寄城試探著問。
行還是不行呢?
既然我們三個都有被“牽引”的感覺,說明中間這一條路肯定不普通,但不普通并不代表著就是我們應該走的路啊?而且也實在看不到“淡藍色的胳膊”和小鳥的任何線索。
一想到忘言還在等著我們回去救命,我的心中猶如火焚,炙痛難當。
“不可!”畫海嚴肅地說:“我們三個人都感覺到牽扯的力量,再綜合考量這地道的蹊蹺和‘淡藍色胳膊’的詭異,只能說明一件事:中間這條路一定是個陷阱!明知是陷阱還送上門去,恐怕不僅找不回丹丸,還讓我們自己陷于危險境地!”
“可是姐姐,”我一邊在腦中思量一邊說:“如果真是個陷阱,那就不奇怪那‘淡藍色的胳膊’將丹丸化成的小鳥截走是為什么了。”
“誘餌?”寄城問。
“嗯,”我點頭道:“‘淡藍色的胳膊’將小鳥劫走,就是為了引誘我們上鉤,現在我們已經感覺到了同樣的牽引,就是從中間這條路發散出來的,那么明知是陷阱也要去啊,因為設陷阱的人肯定在這條路上,而小鳥也肯定跟這人在一起啊。”
“美意說的有道理,我們怕的不是陷阱,我們怕的是找不回忘言君的丹丸!”寄城道。
“容我再想想。”畫海皺眉道。
“我怕……忘言撐不住。”我低聲道。
“美意!”畫海突然輕喝了一聲:“你們有沒有想過,‘淡藍色的胳膊’同那設陷阱的雖為一伙,但并非一個,前者誘敵,后者捕獲……陷阱同小鳥不見得在一條路上!”
“如果不在一條路上,那還考慮最左邊那條通往精靈古國的路嗎?”寄城問。
“基本不考慮。”畫海道:“看那‘淡藍色的胳膊’,也不像是跟精靈有淵源,而且,并無人知道我們是往精靈古國去,所以,那條路可以不考慮。”
“那就這樣吧,”寄城道:“因為恐怕中間這條路設有陷阱而困住我們,我們先選擇最右邊的這條路走,如果走不通,迅速回調,再走中間這條路,如何?”
“可以。”我搶著說。
姐姐沒說話,點點頭,從頭上取下系在她發間的那個金色小圓環,在岔路口的石壁上劃了個什么東西。
我湊近一看,是個“意”字。
“美意,你是個福將,將你的名字鐫刻在這里,我們回頭的時候,不會迷失方向。”畫海笑笑說。
“好!那我們快走吧。”我率先向岔路口的最右邊那條路走去。
寄城和畫海迅速跟上。
陰暗的地道,變得愈發狹窄,潮濕的石壁,冰涼滑膩,幾乎下不得手。
我們三人無法并肩前行,只得縱向排著,畫海在前,寄城在后,我在中間。
一直走,也不敢說話,怕有人聽見,陷于被動。
火苗飄蕩,像一朵鬼火,時明時暗。
我盯著姐姐的后腦勺,有光影在她頭上、背上影影綽綽,張牙舞爪。
心中的恐懼和壓抑在漸漸積蓄。
有人極輕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誰?!”我嚇得一聲驚叫。
“噓——是我,你干什么?”寄城在身后悄聲悄氣地說:“這條道怎么這么長,還曲里拐彎的,感覺已經走了好久了……”
“我怎么知道?我又沒來過!”我低聲沒好氣的說,被他嚇得心砰砰跳個不停。
“停!”畫海突然低喝一聲。
我和寄城連忙收住了腳。
“美意,讓火苗過來照一下這個地方。”畫海輕聲吩咐。
火苗循聲朝著畫海的方向飄去。
我和寄城也趕緊湊過去。
嚇!火苗照耀之下、畫海的手指正指著一方石壁。
再湊近些,石壁之上,端端正正刻著一個“意”字。
“哎呀!我們竟然走出來了!回到原地的岔路口了!”寄城的聲音低低的,有些欣喜。
岔路口。原地。
我緩緩回頭,朝著方才的岔路口望去,一望之下,嚇得屏住了呼吸。88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