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沒有馬甲

第一四零章 是該滿足

上官修的人翻遍了花錦城都沒有找到林冉的蹤影,那是因為林冉早就出了城門。

城門外兩條大道,一條通往瑾臨城,一條通往其他。

雖說,景云回了瑾臨城,林冉若是要去同景云匯合,極有可能選擇通往瑾臨城的那一條,可林冉的心思太活脫,你以為她如何,她未必就會如何。

上官修派出的人馬兵分兩路,各自沿著一個方向而去。

他們想的是,不在一條道上遇見林冉,總該在另外一條道上遇到。

反正,上官修說了的,不管想什么辦法,哪怕掘地三尺都要將人找到。

可是任誰也沒有想到,林冉哪條道都沒有去,她就在城門口對面的那棵梧桐樹上站著,甚至是眼睜睜的看著上官修的人騎著馬從她面前飛奔過去。

比她想象的來得快,人也比她想象的要多上許多。

她好看的薄唇不由緊緊的抿起,抿出一個涼薄的弧度。

看來,上官修是動了真格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不同她有個了解,是不會罷休的了。

林冉腳步一轉,微微踮腳,身子如云的雀兒,一下子竄了出去。

江湖中一直有云中雀的傳聞,都知道云中雀的輕功厲害,在這世上少有對手。

但云中雀是男是女,性情如何,根本沒有人見過,加上云中雀不喜歡出面,很少會出現在眾人面前,江湖上愣是將云中雀說成了不男不女的妖孽。

這其中,不包括景云。

乾臨宮的宮主,恐怕是唯一一個知道林冉身份的人,他也知道,云中雀在花錦城外有一間草屋,草屋布置,和乾臨宮雪山之巔幾乎一樣,之所以說幾乎,是因為院子外面種下的不是櫻粟花,而是種了各種各樣的花。

景云看著草屋旁邊掛著的木牌,上面刻著如意居三個大字。

如意居處在一片竹林之中,周圍附近布置了很多機關,但不是什么驚險的機關,都是些掩人耳目的障眼法。

過了一個陣,就會觸及另一個陣,一陣生,一陣死,一陣扣著一陣,不足以要人命,偏能讓人束手束腳,沒個施展的余地。

所以,從這草屋建成以來,沒有一個外人踏入過。

也是因為陣法巧妙,許多人一旦進來就會被困上好幾天,這片竹林就被人稱作了鬼打墻,愣是嚇得人不敢靠近。

反正,就是詭異得很。

想到他闖進陣法都差點兒沒繞出去,景云揚唇笑了一下。

也只有林冉,才會想出這樣不要人命又不會打擾自己清凈的方法。

林冉從來都是聰明的,所以,景云可以確定,林冉要是出來花錦城的城門,第一個就會來到這里。

上官修追得急,正當是眼線密布的時候,她是不可能硬撞上去,總得等到風頭過去了,她才另外想辦法。

而這如意居,一應用度俱全,住上個十來天,是不成問題的。

有個十天左右的時間,上官修那兒得尋找定然已經松懈下來,這樣一來,也不愁脫身。

景云剛想到這兒,就聽屋外傳來了輕微的響動,很小聲,若不是武功高手,未必能夠覺察出來。

他知道,林冉來了,終是來了。

來的確實是林冉。

林冉早在破陣進來的時候就隱隱覺得這地方闖入了人來,只要來人不是上官修,結果就不會太壞,結果,她看到的卻是景云。

“你怎么會在這兒?”

林冉不知道該喜該驚,又或許是又喜又驚。

她還想著,上官修派出來的人那么多,她不能硬碰硬,只有等到風頭過去了,她再去找景云,她盤算好了,哪怕是最快的速度,要和景云碰頭,只怕也要等上許久。

是真的沒有想到,景云會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

可是,景云怎么會知道這兒的?

這里陣法那么多,景云不會武功,又是怎么進來的?

“我找了他。”景云說。

林冉的眉頭一皺。

景云滿眼的高興逐漸變成了怯怯。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和他扯上關系,本來,我也沒打算和他扯上關系的。”景云低下頭,說,“可是上官修盯得緊,在他的監視下,我沒有辦法不離開,可我若是離開了,我又能到哪里去,我去哪兒,在沒有與你通到消息之前,你又怎么會知道?所以,他甫一出現,我便同他攀扯上了。阿冉,在我看來,沒有什么比你我二人在一起更重要,他既然能幫我,我沒有辦法拒絕……何況……這樣的時候,也只有他能幫助你我。”

聽著景云的一番話,林冉想,或許她知道景云口中的他是誰了。

乾臨宮的宮主。

沒想到,最后助她的,竟然是他。

從前一切不算,只當是她就在乾臨宮多年,他給予她的獎勵,可是今日,他幫助了景云,又一次幫了她,這份人情,她又該如何處置。

“阿冉,你不高興嗎?”

景云緩緩的抬起頭,看著林冉眼中的淡漠,一時之間竟吃不準林冉的真實想法。

他不知道,更加不確定,在林冉的心目中,究竟是他景云景公子重要一點,還是不要和乾臨宮扯上關系重要一點。

這樣子的抉擇,這樣沒有生路的選擇,景云是真的一點兒也不想再面對了。

可他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就只能妥協。

他怯怯的說道,“你放心,阿冉,這是最后一次,只要將他這一份人情還了,從今以后,生也好,死也好,我再也不會和他有任何的往來。”

“你多慮了。”林冉扯著嘴角笑了,她走上前,拍了拍站在門框邊上的景云,笑瞇瞇的說,“我不過是在想他意欲何為罷了,他能將你帶到這里來,我求之不得,高興都來不及。你不要多想,就像你說的,現在這樣的時候,最重要的是你我二人在一處,只要我們在一起,再大的事情都不是問題,我又怎么會不高興?阿云,別不高興。”

林冉握著景云的手,同景云十指相扣,她看著景云的眼睛,跌入景云清澈的眸子里。

她從小就知道,做人不能太貪心,兩全是最難的,要想得到完滿,如何可能。

此刻,她要的平靜的日子就在眼前,她想要攜手一生的人就在眼前,她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呢?

“走吧,給你煮茶喝。”

林冉將景云拽著進了草屋。

草屋里擺設不多,但是日常中用得到的東西都有。

林冉凈了手,去到窗邊煮茶,看著窗外綠油油的一片菜蔬,內心從未如此的滿足過。

終是得到了不是嗎?

還有什么比這更好的?

沒有了。

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林冉逼著自己將心中那一分數不清是不安還是別的什么她自己弄不清楚的情緒壓下。

景云坐在凳子上,目不轉睛盯著林冉消瘦的背影。

她還是林家十姑娘時,時常穿女裝,可是她不常出門走動,去到乾臨宮時,又不愿著女裝。

他時常看見的,都是她穿著男子長袍的打扮,也是好看的,眉目俊郎,也能惹得女子青睞。

可,到底不如這樣的打扮。

男子打扮時,她太過清瘦,太過儒雅,不似這般,分明堅韌,偏又像是柔弱得讓人想要用盡全力的去守護她。

她出嫁的那一天,他遠遠的看到了她,那一天的她,濃妝艷抹,艷烈得能叫天底下所有的女子汗顏。

他被林盡和上官修的人纏著,沒辦法靠近她一步,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跨上馬背離去。

他看著她奔走在前面,上官修奔走在后面,男的俊女的俏,都穿著喜袍,是那樣的登對。

他看著他們跑遠,看著大紅色的衣角在半空翻飛,只怕他們就這樣越跑越遠,遠得讓他再也追不上。

上官修……

景云并不喜歡這個人。

從前就不喜歡。

因為兩人,從來都是云泥之別。

他出身商戶,地低下,好不容易得到乾臨宮宮主的位置,以為終于可以號令天下,做的卻都是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哪里像上官修,生來就是高人一等,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已經擺在他的面前。

偏,上官修還不愿意要。

他渴望的那些東西,上官修嗤之以鼻,看也不愿意多看上一眼。

好不容易有了個入眼的,偏是他最最期盼的。

阿冉,她的阿冉,被他奪了如,終于是回來了,終于回到了他的身邊。

可是,這一切,真的就這樣塵埃落定了嗎?

上官修和林盡是一伙的,他們都知道他的身份,難道就不會阻攔嗎?

要怎么做,才能同時與兩個人斗?

要怎么做,怎么徹底的將林冉留在身邊?

景云敏銳,早在林冉出現在草屋的時候就察覺到了,林冉的內心沒有他想象中的那般安定。

畢竟對手是林盡,是上官修,沒有那么容易的。

“想什么呢,都神游到九天之外了。”

林冉的手在景云面前揮了揮,景云回了神,接過林冉另一只手里端著的茶杯,沖著林冉笑了笑。

說,“上官修命人跟著我出的花錦城,要不是那人途中出現,我恐怕不能脫身,還是他找了人裝作是我坐在馬車里,瞞住了上官修的眼線,我才得以脫身。”

景云說得簡單,可林冉知道,事實一定不如景云說的這么簡單。

莫說上官修對景云的敵意,非逼著景云離開花錦城,從她眼前消失的決心,就是她,也用了足足半個月時間才讓他放下防備。

半個月,她日日夜夜都在做戲,裝溫柔,裝嬌嗔,跟著花錦城的那些女眷學習,學習著如何去喜歡一個男子,只有她學習著喜歡,上官修才能將棱角收起。

想到那些時候刻意裝出來所有的言行舉止,林冉都覺得頭疼。

時時刻刻擔心露餡,時時刻刻擔心自己會在某一個瞬間失控……

與虎謀皮的日子,她當真是過夠了。

林冉坐在景云對面的凳子上,心底里嘆了一口氣,故作輕松的問景云,“你身邊那個叫花朵的姑娘,近來還好嗎?”

花朵的身份,林冉是知道的。

她沒有想到,花朵喜歡景云,更沒有想到,花朵為了景云,不僅可以當眾給她難堪,還去找了林盡,阻擋住了她走進景云的步伐。

要是沒有花朵,她和景云就會安然無恙的離開,就不會有圣旨,更不會有如今這樣騎虎難下的局面。

說不恨花朵嗎?

應當是恨的。

從小到大,她什么好的都給了她,所有好的都要先給她,她護著她周全,豁出一切都不過是想要護了她的周全。

她不是傻子,卻瞞著她,不是男子,也瞞著她,這些她都不介意,她只當她身處這樣的境地,無從選擇。

哪怕她喜歡景云,她都可以不介意,只當是景云太好,同時得了她們二人的心。

可是林染,或者該說是花朵,她怎么可以在只言片語間就將她的一輩子交了出去。

那是林盡啊,是上官修啊,那樣吃人不吐骨頭的兩個人,她如何斗得過。

花朵是希望她死的,即便她不死,也是希望她永遠被困在高墻大院,再也出不來的。

恨,自然是恨。

可那到底也是她的親人,是這世上她最親近的人,如今,或許是唯一的了,整個林家,她當做親人的,也就這么一個了。

若是她逃離了龍潭虎穴,若是她過上了好日子,她也是希望那人也過得開心一點的。

“她……”景云只說了一個字,便覺得有些為難,“自打那夜過后,我再也沒有見過她。”

景云給林冉說的是,花朵離開了,再也沒有出現在他面前。

過程或許是不一樣的,但結果是相同的。

那一夜,他讓人將花朵帶著回了乾臨宮,并且親口吩咐了要宮中的人好好兒的伺候著花朵。

他沒有讓花朵死,卻是比讓花朵死還要折磨人。

到了那個地方,花朵的日子定然不會好過。

這么久了,他一次也沒想起過花朵,甚至,已經忘了這個人。

林冉驟然提起,景云是慌亂的,怕林冉知道他對花朵做的那些事情,真的怕,很怕很怕。

畢竟是血濃于水的兩人,這情,是斬不斷的。

所以,景云決定,再也不會讓花朵出現在林冉的面前,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