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怎么越說越嚴重了呢?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和我說呀。”
喬青玉就有些著急了,村子發展是好事,可團結穩定也很重要。
“青玉,嫂子在村里是什么樣的人,你想來也知道,我以前也老實溫順,說句實話,我如果也像老田家的媳婦那樣,那我的兩個孩子,現在過的是啥日子?”
“嫂子,你維護自己的家庭,我們都很佩服你,但是呢,夫妻在一起其實最重要的還是信任,你真有什么想法,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和林文哥好好談一談。”
“我談什么呀,他說的我不懂,我說的他不愛聽,他只要我管好兩個孩子就行。”
隨后不等喬青玉說話,就好像純粹找喬青玉發泄一般,開始說了起來,“當初他們這些知青以為自己這輩子都扎根農村了,所以為了偷懶和不吃苦娶了當地的姑娘,可哪想到這世道就發生了變化,老田家的媳婦剛結婚不到半年,那個狗東西扔下十斤糧票,五塊錢就一去不復返了。
然后說什么結婚證都沒領,算不上是婚姻不作數的,就那么白白睡了人家黃花大姑娘轉身回城里念他的大學去了,可我不行啊,我拖著倆孩子呢,他想就這么啥都不管,怎么可能……”
喬青玉一下一下的扇著扇子,很是耐心的聽著,說起來玉蘭嫂子也真不容易,其實現在她和林文哥的差距真的是越來越大了。
而且這事兒吧,很奇怪,這枕邊人有什么花花腸子變沒變心,其實另一方是會很敏銳的察覺到的。
難怪玉蘭嫂子現在都瘦了好多。
而且林文哥長得帥氣,再加上現在負責制種基地的實驗室,別看設在農村。但這喬家大隊的制種基地可是在國家上都掛了號的。
很多女孩子都是慕強的,仔細想起來,喬青玉其實也察覺到了,跟在林文身旁的一個叫嬌娜的實習生,看林文那眼神的確有些不一樣。
而且有時這事兒吧,真沒法說。
一個不慎很可能一腳掉進溝里去。
想來再有一次這玉蘭嫂子肯定會受不了的,要不然也不會今天來找她了。
喬清玉就道,“嫂子,我兩個小侄子現在都上學了,除了種地,嫂子想沒想過做點別的什么你擅長的?”
擅長的?
玉蘭嫂子還愣了一下,她一個農民,除了種地,還能有啥擅長的?
“我一個農民,能干啥呀?”
喬青玉琢磨著,村子里雖然通上電了,可是還真就沒有一家有電視機,自家到是買得起,可是這里信號不好,雪花賊多,看得累眼睛,就跟在西川差不多。
人只要工作了,那就會累,不管工人還有農民,都不容易,所以,豐富一下業余文化生活不是什么壞事。
因為她想起來眼前的玉蘭嫂子雖說文化水平不高,可她的爺爺當年拉的二胡可是十里八村都有名的。
家里也就是玉蘭嫂子有這個天賦。
據說才八歲的玉蘭嫂子就能完整的拉出二泉映月,而且,還能用二胡給人唱歌的伴奏。
音樂這玩意,真是老天賞飯吃的那種。
可惜的是,在農村這個地方你要是個男孩子還可以跟著戲班子出去賺錢,可是你一個女孩子也不能吃這碗飯啊。
尤其是二胡屬于民樂,學校不學也不教,就算是會,也屬于英雄無用武之地的。
而且農村人,有幾個人能想著送孩子去民樂學校學習去,更別說,那還是一個女孩了。
想到這里喬青玉倒是有了一個主意。
就是不知道如今的玉蘭嫂子手生不生,還能不能記得曲譜了。
因為剛過夏至不久,所以天色并不暗,所以,滿腹牢騷還有很多話不好說的玉蘭看到喬青玉的眼睛亮了一下。
這丫頭,她是佩服的。
按照道理,今天她沒理由來找喬青玉說事,青玉要是訓斥她,她也得受著,這跟人喬青玉有啥關系,說句實話,要不是喬青玉幫著將喬家大隊建成這樣,林文那樣的人,如今能回頭和自己過日子嗎?
那是不可能的。
頂多還和以前一樣,月月郵錢,其他什么都不操心。
她得感謝喬青玉。
玉蘭勉強的笑了笑,“青玉,我這是東一句西一句的,也不知道說個啥,你趕緊回去吧,嫂子不打擾你了……”
“嫂子,我問你,如今給你一把二胡你還能拉出曲子嗎?”
玉蘭又再次的愣住了。
半個小時后,喬青玉拿著一把二胡拉著還沒反過味來的玉蘭嫂子去了村頭的小學校,這里在村子的西南角,學校的老師不多,如今正放暑假,喬青玉找大伯拿了鑰匙就去了學校的里面的一個開著門的教室。
她發現,玉蘭嫂子的目光始終在那把二胡上。
說是熱切不準確,可以說是忐忑甚至還帶著不安的。
喬青玉將二胡塞到了玉蘭嫂子的手里,又將一本曲譜放到了她的面前,她則是坐在下面的一把椅子上,“嫂子,熟悉一下,拉一個簡單的曲子我聽聽……”
“青玉,你想干啥啊?”玉蘭拿著二胡的手有些微顫。
她從記事起,就跟著爺爺拉二胡,后來,二胡被人給踩斷了,爺爺也一病不起,自那以后,她再也不敢碰這東西了。
村子里知道自己會的不少,可是,大家都選擇的遺忘了,包括她自己。
“嫂子,不管干啥,我得看看你會不會了,如果不會,那我想干啥不也白搭嗎?”喬青玉笑瞇瞇的瞄了一眼玉蘭嫂子不自覺的摩挲著琴弦的手指,“嫂子,試一試,附近沒人,也不會有人聽到,而且,如今不是前幾年了,現在城里很多音樂學校都開設了胡琴班呢?”
玉蘭眼睛一亮,激動的問道,“真的?”
“嫂子,你覺得我會騙你嗎?”喬青玉反問道。
玉蘭忙搖頭,誰會騙人,喬青玉都不會的。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低下頭,戀戀的看著手里的這把二胡,沒人知道,她在夢里拉演奏過多少回,沒人知道,她有多愛這個樂器。
爺爺說,一把胡琴兩根弦,可以拉出人生間所有的喜怒哀樂和悲歡離合。
她從三歲開始學,一直學到十五歲,整整一輪歲月,沒想著能干啥,那時候就是單純的喜歡。
不管多累,只要拉起二胡,渾身的疲憊就一掃而空。
她今年二十六,她已經有整整十年的時間沒摸過它了。
但是,有些東西是刻在骨子里融在血液里的。
這話不假,一開始聲音有些刺耳有些雜亂,可是僅僅幾分鐘,一陣陣扣人心弦催人淚下的音符在破舊的教室里響起。
喬青玉聽出來了,這是二泉映月。
她一眼不眨的盯著坐在講臺上淚流滿面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玉蘭嫂子,她,此時簡直好像換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