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前世命格成圣

第016章:朋友的酒,殺人的刀

風。

呼嘯。

綠柳,飄飛。

這個地方宋臨很熟悉。

無論是那無數青石壘疊的堤壩,還是記憶中白骨皚皚的堤壩。

他也很陌生。

因為這確實是他前世今生,第一次登上這座堤壩。

一眼看去。

寬闊的堤壩斜斜截斷了半條岷江,將河水引入一座大湖。

堤壩是綠柳堤。

大湖自然是清源湖。

而他們所等待的人,卻還沒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宋臨立在一株柳樹的枝頭,遙望堤壩盡頭的路。

孫二則站在柳樹的陰影下。

氣息沉靜,沒有半點不耐。

他當然有耐心。

這一天,他至少等了十年。

天邊開始泛白。

一縷朝陽透過云彩,將天空染成了橘紅色。

堤壩寬闊的道路盡頭。

一個挺拔的身影,迎著朝陽緩緩行來。

孫二猛地轉身。

宋臨挺直身子。

兩人的目光,齊齊鎖定了那個的身影。

身影越來越近。

是他。

他真的來了!

紫色華服下的身姿挺拔如松,發髻整潔黑亮,這是一個儒雅俊逸的中年男子,氣質、風度讓人一見便心生好感。

可惜。

這樣一個風度翩翩的人,今天卻注定要與他們分出生死。

陳孤舟。

孫二緊握解魚刀,主動迎了上去。

他周身氣息涌動,干瘦的身體似隱藏著驚濤駭浪。他和他手中的刀一樣,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手刃仇人。

宋臨的目光卻落在了陳孤舟腰間的劍上。

那是一柄好劍。

能佩在岷江太守陳孤舟腰間的劍,當然是一柄好劍。

劍身通體蠶絲紋,無光,也無鞘。劍柄以紫檀為材,暗紅的劍穗掛著一枚玉佩。吸引宋臨目光的,正是這一枚精致的玉佩。

上面刻著一個‘愚’字。

如果讓他給這一柄劍取名,定然會叫它——真愚劍。

能擁有這樣一柄劍的人。

定然也是一個劍法超群的高手。

“我們,有仇?”陳孤舟已經走到了近前。

孫二的敵意表現的如此明顯,他若半點感覺不到,豈非一個白癡?

孫二道:“有仇。”

陳孤舟道:“可我似乎并未見過你。”

孫二道:“可我見過你。”

陳孤舟好奇道:“請問,我們是在何處結的仇?”

孫二凝眉不語。

手中解魚刀點向那綠柳堤下,沙洲中的一片片枯骨。

綠柳堤已建成十年。

可沙洲中的枯骨仍未被江水沖凈。可想而知當年這里究竟埋藏了多少無辜的岷江百姓。

又有多少家庭,因此支離破碎。

孫二什么都沒說。

陳孤舟卻什么都明白了。

他問道:“你的父母、兄弟中,曾有人因此而死?”

孫二默默點頭。

“果然如此。”

陳孤舟了然,卻淡淡地道:“當年之事,確實是我一手主導。此事關乎岷江百年民生大計,乃大勢所趨。如今壩已建成,功過是非,又豈能由我一人來背?”

身為岷江太守,他能對一名身份低微的漁夫解釋一句,已是十分難得。

然而,孫二似乎并不領情。

“給親人報仇,無關對錯。”

孫二嘶啞的聲音如一截鋸子拉過木頭。

他沒有讀過書,也不明白那些大道理。

他只記得當年在綠柳堤時,監工的衙役一鞭鞭抽在背上,那鉆心的疼。還有失去所有親人時,無盡的悲痛與無助。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是陳孤舟。

下令征召徭役的人,是他。下令趕工期的人,是他。導致孫二父親、兄長身死的人,依然是他。

當年曾有一群百姓受不了建壩的艱苦,試圖逃避徭役。

結果第二天一早。

那些人就被推上堤壩,在一片哀嚎哭求中,一個又一個人頭滾落綠柳堤下。

那是孫二第一次見到陳孤舟。

也是一切仇恨的開始。

不可否認,后世被岷江百姓推崇備至的岷江太守陳孤舟。在這個年代,確實是雙手沾滿血腥的劊子手。

“好,是個性情漢子。這仇,我接了。”

所以,陳孤舟也沒有否認。

他看向孫二的目光,甚至帶著一絲淡淡的欣賞。

二十多年前。

他也曾闖蕩江湖。

孫二快義恩仇的模樣,卻是讓他想起了不少過去的朋友。可惜如今那些朋友,一個也沒了。

“我可以讓你殺我,只要你有這個實力。不過,可否等我一等?”他提起手中包裹示意了一下。

孫二略一思忖。

點了點頭。

“多謝。”

陳孤舟淡然一笑,打開包裹。

包裹里裝的是香燭和紙錢,還有一壇未開封的酒和兩個空碗。

就這般。

孫二與宋臨默默看著那岷江太守,點燃了香燭、紙錢,轉身對著綠柳堤下的沙洲。

緩緩拜了三拜。

啪~

陳孤舟拍開酒壇的封泥,倒了兩碗酒。

轉身面向孫二,遞來一碗,說道:“這壇酒,是十年前一位老友所贈。而這一碗,本是敬給那些父老鄉親的。”

他竟要請孫二喝酒?

酒香撲鼻而來。

孫二沒有猶豫,接過酒碗一飲而盡。

今日他既然代表那些逝去的人,自然沒理由拒絕這一碗酒。

可惜。

酒有一壇。

碗只一雙。

人卻有兩個半。

所以當他們喝下酒水,抬起頭時。

便看到一只水鴨伸長脖子,在酒壇里咕嚕咕嚕一通狂飲。“嘎——”那水鴨抬起頭,眼神好似一汪水中月亮的倒影。

卻是有了一絲朦朧的醉意。

岷江太守拿出來的酒,當然是好酒。

也是烈酒。

好酒豈非通常都是烈酒?

“哈哈哈哈……”陳孤舟的笑聲在綠柳堤上飄揚。

“人生寂寞,酒可忘憂。看來便是一只水鴨,也有自己的煩惱。”

他的笑容一收。

看向漁夫孫二,緩緩道:“喝完這碗酒,該上路了。”

“走好。”

孫二點頭,舉起解魚刀。

兩人竟都似在向對方告別。

酒,是朋友的酒。

刀,當然也是殺人的刀!

江風驟然呼嘯。

孫二周身氣血涌動,一點一滴溢出體表,仿若為他披上了一層血色繭衣。

積蓄了十余年的殺意,終于在這一刻洶涌爆發。

‘叮~’

孫二的身形快若閃電,解魚刀似一抹黑夜幽光,直奔著陳孤舟心口而去。

這是一柄致命的刀。

小巧又靈活,蘊含著滔天的殺意與仇恨。

迎接這一刀的,是一柄蠶紋寶劍。

一柄從不可思議的角度,抹向孫二脖子的劍。

劍,當然是絕頂的好劍。

那使劍的人,更是二十年前鼎鼎有名的劍客。

孤雁劍客——陳孤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