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首輔府養狼崽

第55章 泥鰍

蕭籽術瞧得真切,這少年高高瘦瘦的,濃眉大眼,臉型窄長,生得一副猴相,應該就是新招的伙計小泥鰍。

想必是剛送完豆腐回來了。

蕓娘豆腐坊自開張以來,人氣一直居高不下,每天銷量太高,人手又不夠,只好接受提前預定,趕早把豆腐做好,再分派伙計送貨上門。

這項頗費體力的工作,現在也是交給小泥鰍負責的。

小泥鰍將擔子從肩頭卸下,哈著腰堆著笑道:“蕓姐,店里來客了?我最后一趟豆腐也送完了,還有什么需要吩咐的?”

他剛來金都應聘工作不久,況且姜云霆等人都是生面孔,穿著又與一般客人無二,故而并不認得是首輔府的公子小姐。

“今天有事不賣豆腐了,你也辛苦了,回家歇著去吧。今日,且放你一天假。”蕓娘盈盈一笑,輕聲細語道。

“那敢情好嘞。”小泥鰍笑逐顏開,道:“我把擔子放回磨坊就回家。”

話音剛落,小泥鰍懷里突然掉出一大吊銅錢來,撞在地上發出嘩啦啦的脆響。

小泥鰍剛想彎腰去撿,臉色突然一變,瞬時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來,猶豫一會兒,又迅速把手縮回去了。

蕭籽術注意到了這一微妙變化,眉間微蹙,走上前去將銅錢拾起,遞到他手里,道:“給你。”順便有意無意地問了句:“小哥,你沒事吧?”

“多...多謝姑娘。我沒事。”小泥鰍一張猴臉漲得比猴屁股還紅,忙不迭地將銅錢揣回兜里。

蕭籽術覺得他的舉動好生奇怪,但也沒說什么,跟在眾人后面進屋了。

一推開門,卻見有個灰衣男人正背對著大家趴倒在桌上,一動也不動。桌子上,一只白瓷水杯傾倒在桌面,水杯里小半杯豆漿都灑了,正沿著桌子邊緣下雨一般滴落。

敏感的蕭籽術,已嗅到此間氣氛有些怪異。

“大師傅!”

蕓娘率先進了堂屋,吃了一驚,道:“大師傅怎么趴在這睡了?身上也沒蓋點什么擋擋風,萬一感染上風寒可就不好受了。”

“大師傅?”蕓娘輕輕推了推灰衣男人,但他仍然沒有一點反應。“怎么睡得這么熟?”

姜韻蘋察覺到不對勁,反應最迅速,一個箭步躥上前,將灰衣男人的頭抬了起來,整個身子靠在藤椅上,摸了摸四肢,卻是冰涼透頂,一探鼻息,果然已經斷氣了!

“他已經死了!而且,是中毒致死!”姜韻蘋搖搖頭,沉聲道。

死者,正是大師傅何永!

“怎......怎么會!大師傅死了?!”

蕓娘嚇得連跌幾個踉蹌,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難以置信地瞪大著眼珠,再沒有勇氣靠近何永的尸體。

姜云霆也檢查了一遍尸體,點了點頭,“他確實已經死了。”又瞅兩眼何永的脖子,緊皺眉頭,對姜韻蘋道:“他的脖子上明明有一道很明顯的勒痕,你憑什么判定他是毒發身亡,而不是被人勒死的呢?”

“錯了。這不是勒痕,而是掐痕。”

姜韻蘋不緊不慢地道:“勒痕一般是脖子中下部位形成一條直線狀,掐痕則是中上部位局部形成弧線狀,死者脖子上的是弧線狀掐痕。

此外,如果是被人用繩子之類的勒住,一般人因為很強烈地想要恢復呼吸,所以就會用手把繩子向外拉,通常就會留下很深的抓痕,而他脖子上并沒有。”

姜韻蘋頓了頓,又將何永的右手舉了起來:“大哥請看,死者右手的指甲縫里還有殘余的一些皮屑,正是他服毒后,右手本能地用力掐住喉嚨所留下的證據,而且與脖子上的帶著血絲的指痕正好吻合。若是被別人掐死,指甲縫里是不可能留有死者自己的皮屑的。”

“更重要的是,死者膚色青黑,眼珠凸出,嘴唇破裂,兩耳腫大,眼角有些許紫黑色血痕,正是中毒而死的癥狀。此外,人死后身體的肌肉會在死亡一個時辰之后開始變得僵硬,若是在夏天或者是暖和的屋子里,尸體會硬得比較快。

然而,死者卻完全沒有開始僵硬的跡象,那就說明他應該沒有死多久,因此可以推斷,他的死亡時間大約是在半個時辰之前。”

姜韻蘋說完自己的猜測,又抬頭看向姜云霆:“大哥覺得呢?”

姜云霆被她駁得無言以對,臉上有點掛不住,只得訕訕地道:“我當然也覺得是這樣。卻沒想到,四妹居然也懂這些。”

“略知皮毛,讓大哥見笑了。”

關于常見的中毒癥狀以及仵作驗尸的一些基本常識,姜韻蘋在《洗冤錄》里都曾經看到過類似的描述,這回正好派上用場。

蕭籽術在一旁眼睜睜瞧著,心中對姜韻蘋的欽佩之情油然而生。

都說西府四姑娘是全金都最聰慧的,反應敏銳,頭腦靈活,今兒個總算有幸見識到了,還果真是名不虛傳呢。

姜韻蘋將桌上的半杯豆漿擺正,許氏從發髻上拔下銀簪,伸進豆漿里面,簪尾立馬變黑,杯里果然查驗出了毒。

奇怪的是,水壺里的豆漿以及其他杯子里卻并沒有驗出任何毒藥的反應。

這就說明是水杯有問題,只有何永用的杯子事先就被抹了毒藥。

但是,據蕓娘所言,他們的杯子都是隨便用的。難道,單純是何永運氣差嗎?碰巧拿到了有毒的杯子?還是兇手早就計劃好預謀殺害何永的?

這時,蕓娘在蕭籽術的攙扶下,艱難地站起來,一臉錯愕道:“韻蘋剛才說大師傅是半個時辰之前死的?那不正是我正好要出門來姜府的時候嗎!”

“如此說來。大師傅就是在表姐走之后沒多久便毒發身亡的。”

姜韻蘋想了想,一臉嚴肅地問道:“表姐離開之前,可還有什么其他人留在豆腐坊嗎?”

“應該沒有。”蕓娘全身簌簌發抖,戰戰兢兢道:“除了大師傅,所有伙計和二師傅,我都讓他們放假回家去了......”

蕓娘突然想起小泥鰍,立馬改口道:“哦,對了!還有小泥鰍。他是與我同時出門的,他去東邊送豆腐,我往西邊姜府來,就在門口分手。”

“哦?小泥鰍?”

想起適才小泥鰍臉上怪異的表情,蕭籽術開始覺得他有些可疑了。

姜云霆假模假樣地撐著下巴,露出一副思考狀:“如此說來,他出去送豆腐必定是借口,等蕓娘走遠,再折返豆腐坊下毒謀害大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