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現代留過學

第七十二章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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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惇拿著堂薄,在石得一的引領下,穿過重重宮禁,最終到了迎陽門下。

石得一先進去通傳,只等了一會,殿中就傳來了皇太后的聲音:“章卿請進來吧!”

章惇拱手一拜,然后帶著激動的心情走了進去。

到了殿中,他便看到了,小殿內兩個坐著的國親,還有那端坐在小小的坐褥上的官家。

官家身后一道帷幕垂著,皇太后應該就坐在其中。

“臣,尚書左丞、門下侍郎惇,恭問皇帝陛下圣躬萬福!”

“恭問皇太后殿下圣躬萬福!”

“章卿免禮!”皇太后的聲音從帷幕后傳來。

小官家則吩咐道:“馮景,給執政賜座!”

于是,一條椅子被搬到了章惇面前。

章惇小心翼翼的坐下來,他看了看在他對面坐著的那兩個國親。域名.xsiqu。a

便將手里拿著的堂薄,放到椅子的扶手上。

這個時候,小官家又在吩咐了:“給執政賜茶!”

一位內臣恭身上前,將一盞煮好的茶湯,呈遞到章惇面前。

章惇恭恭敬敬的接過來,謝道:“陛下厚愛,臣感激涕零!”

心中對那位剛剛即位不過八天的小官家的評價,又高了幾分。

賜茶、賜酒,是天子對大臣辛苦的慰勉。

小官家即位才八天,就已經無須皇太后指點,熟練的操作起來了。

這讓章惇的內心,莫名的安穩了一些。

他將茶盞放下,然后拱手問道:“陛下,臣聽說您要除授官職?”

在章惇對面的向宗回和高公紀的呼吸,立刻急促起來。

天子親自除授的官職,本來就比都堂除授更加顯貴。

何況,還是新君即位后第一次親自除授官職?

注定前途遠大!

誰會不給天子面子?

難道還有人敢讓天子落下一個‘識人不明’的評價?

不可能!

“確實如此!”小官家輕聲答道:“請執政將堂薄送到朕御前來,朕要親自為兩位國親,擇一美官以表彰!”

“臣,誠惶誠恐……”章惇立刻起身,恭身捧著那本薄薄的堂薄,趨步向前,他的手都在顫抖:“敬獻堂薄于御前!”

便走到御階前,將手中的堂薄,高高呈遞著。

一個年輕的內臣,從他手中接過了堂薄,然后畢恭畢敬的跪獻君前。

章惇親眼看到了,那個御座上的小小身影,伸手接過了堂薄。

然后,他放到了御前的書案上,開始翻閱。

良久之后,章惇聽到了小官家扭頭去和帷幕內的皇太后低聲說起話來。

隱隱約約,章惇聽到了,小官家的聲音。

“母后,這是美官嗎?”

“這個呢?”

“還有這個呢?”

章惇卻在這個時候,忽然想起了一個被他忽略掉的事情。

天子為何要來都堂要堂薄?

禁中不是也有一本天子親自除授官職差遣時的玉冊嗎?

小官家不知道,皇太后還能不知道?

除非……

章惇低下頭去,在心中呢喃著:“皇太后故意順著官家的話說的……”

“皇太后是在叫我來見證!”

直接拿大內的玉冊,除授了兩個國親官職差遣。

事后,都堂宰執們只會得到一張從禁中降下的手詔。

這樣除授就是皇太后在除授,沒有人知道,小官家參與其中。

是這樣的嗎?

皇太后殿下,在給官家造勢,在利用這個機會,讓朝臣們知道官家雖然年紀小,但也不是你們可以輕視的,也不是你們可以輕慢的!

官家是天子!

而且,他有能力決定你們的升遷任免!

章惇在心中揣測著。

他不敢確定,但心臟卻在砰砰砰的跳個不停。

兩宮聽政,兩宮雖是婆媳,也是一體。

但兩宮是不同的。

太皇太后是大行皇帝生母,是官家太母。

而皇太后則是官家嫡母,她只有官家這一個兒子。

哪怕不是親生的,可看他們母子,又有哪一點不像親生的?

章惇心中,胡思亂想著。

御座上的小官家,就已經結束了和皇太后之間的溝通。

他拿著那本薄薄的堂薄,垂詢起來:“執政,都大經制熙河蘭會路邊防財用司,如今可還有闕?”

這話一出,章惇還沒有回答。

向宗回和高公紀,就已經呼吸急促,面紅耳赤起來。

他們兩個都在心中忍不住吶喊著:“陛下就這個吧!別選了!我們就要這個!”

都大經制熙河蘭會路邊防財用司,是整個熙寧、元豐時代,國朝有數的美差和肥差。

權力大、經費多。

最重要的是——功勞也多啊!

李憲那邊今天一個勝仗,明天斬首三千,后天擊退西賊酋首入寇。

汴京城里的外戚勛貴們看的眼睛都要瞪出去了。

可是,大行皇帝卻對熙河路的差遣,看的死死的。

說什么也不給外戚勛貴一個為國出力的機會!

急都急死人了!

現在好了,新君即位,一出手就是熙河蘭會路的差遣,而且還是錢多事少權大又安全的職位——看名字就知道了,都大經制熙河蘭會路邊防財用司,肯定離前線遠遠的。

這不是美官,什么是美官?

在兩個國親的期盼眼神中,章惇恭敬的答道:“臣稟陛下:此差遣雖是美官,奈何遠在河湟,且,大行皇帝已命李都知兼任都大經制熙河蘭會路邊防財用司……”

老實說,章惇真的很不喜歡,這種把外戚往沿邊放的事情。

高遵裕已經證明了,哪怕是外戚中的佼佼者,哪怕是外戚里肯做事,會帶兵的人,到了沿邊也只會給邊臣拖后腿。

若無高遵裕掣肘,劉昌祚早就拿下了靈州城,西賊滅國可期!

那里還需要去永樂城冒險?

所以,雖然章惇看李憲也不順眼,但他也不愿意讓一個外戚跑去熙河路搗亂。

然而,小官家卻搖了搖頭:“朕看堂薄上,大多數差遣,除了正任之外,尚有同管、同知之任!”

章惇只能硬著頭皮道:“陛下,兩位國親,資序怕也不足吧……”

小官家笑了:“那就權發遣好了!”

章惇抬起頭,滿臉震驚。

小官家知道權發遣?

大宋官制,若某人資質不足以勝任某差遣,卻又被除授此差遣。

便要在其頭銜上冠以‘權知’、‘權發遣’的名義。

意思就是暫時、臨時、試用。

譬如開封府,就從未正式除授臣子,都是權知、權發遣。

可問題是,官家才幾歲?

章惇還在錯愕,小官家就已經看向了那兩位國親:“未知兩位國親,可愿充此職?”

雖然心里面已經是千肯萬肯,恨不得官家不要猶豫,立刻除授。

向宗回和高公紀還是老老實實的壓抑內心的躁動。

“臣等全憑陛下旨意!”

“這樣啊!”小官家停頓了一下,然后扭頭看了看帷幕,似乎下定了決心:“向卿!”

向宗回激動的跪到地上,把頭緊緊趴下去。

“朕便命卿權同經制邊防財用司罷!”

“臣,敬謝陛下隆恩!唯鞠躬盡瘁,為陛下效死!”

趙煦看著那個激動不已的跪在殿中的向宗回。

他如何不知,大宋外戚,從來都是在前面給人扯后腿,專門給人挖坑的?

可是,有些時候,這個世界就是這么的操蛋。

你不給這些人胡鬧的機會和可能,不給他們分潤富貴的權利。

他們就會在后面拼命的搞破壞。

就拿五路伐夏說,要不是高遵裕在前面頂著,信不信汴京城里早就鬧翻天了。

正是因為有個高遵裕頂著,同時高遵裕本人還一直做的不錯,算是個合格的大將,再加上高遵裕帶了一大幫勛貴子弟、汴京人才在身邊。

這汴京城才會那么安靜,宮里面的人也才沒有機會說閑話。

在大宋想要做事情是很難的。

上上下下,都是掣肘,里里外外都是規矩。

新黨、舊黨,打成一團,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趙煦上上輩子有些時候,真的恨不得,將整個朝堂上下都砍一遍。

可現實就是這樣的。

好在,他在現代留學十年,學到了很多。

所以,他現在可以從容的應對這些事情。

“至于高卿……”趙煦自然也沒有忘記高公紀。

“便同管勾邊防財用司!”

“與向卿一同去熙河蘭會路,為天下建功吧!”

向家的向宗回,高家的高公紀,去了熙河蘭會路。

你司馬光,還敢說放棄熙河嗎?還敢提議割地?

向家人和高家人第一個就要撕碎他!

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

若有人不止要斷外戚的財路,還要斷他們的功名之路……

呵呵……

你司馬光在太皇太后那里說話再好聽也架不住高家人輪流上陣,天天說壞話!

這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用兩個外戚的功名利祿,來換整個沿邊的安全。

來阻止舊黨里的投降派、天真派或者說幼稚派的激進胡鬧。

如此一來,司馬光再想幼稚的提什么土地換和平。

那就不止要和上上輩子一樣被新黨反對,被舊黨里的實干派反對。

還要面對向家、高家的激烈反對!

于是,在趙煦上上輩子的時候,司馬光最大的助力,就將成為司馬光現在最大的阻力!

趙煦這也是為了司馬光好。

司馬光修了一輩子的史,也養了一輩子的人望。

老了老了,卻因為幼稚或者說執拗,犯下了那么大的錯誤。

割地、棄土。

連舊黨里的很多人都反對!

要不是司馬光資歷實在太高,威望實在太重。

范純仁和呂大防早就罵娘了。

而司馬光的土地換和平,其實也并沒有換來和平。

西賊前腳拿了土地,后腳繼續侵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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