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兀卒
奉議郎、知定州安喜縣事王巖叟入覲。
旋即除授監察御史一職!
樞密院言:北朝遣奉國軍節度使耶律琚、起居郎兼知制誥充史館修撰王師儒為祭奠使;又遣寧州觀察使蕭杰、客省使、海州觀察使韓昭愿為勸慰使。
今北使已至大名府,乞指揮。
兩宮詔以北使入境,命有司選員充差館伴使。
并依治平四年故事,再定北使在京條貫。
面對北使,大宋上下噤若寒蟬,如臨大敵!
只有趙煦不以為意,甚至壓根沒放在心上。
因為趙煦清楚,現在的遼國老皇帝,早就沒了進取心。
又因為他在位這么多年中,遼國宮廷動蕩不安。
太子、皇后、皇叔都死掉了。
所以,老皇帝現在只想著順利傳位給皇太孫。
所以其實現在的遼國和大宋一樣,都是穩定壓倒一切!
只要宗室別再搞事,只要各部安分守己,老皇帝就阿彌陀佛了。
別說什么策馬南下了。
老皇帝現在連捺缽的興致,恐怕也沒有多少了!
不過,趙煦是真羨慕那個遼國老皇帝的長壽!
看看人家即位的時候,還得稱大宋天子(仁宗)為叔。
可是,幾十年下來,隨著大宋一代代天子紛紛晏駕。
他從侄子混成了弟,然后變成了叔,現在趙煦得稱呼他為叔祖了……
而且,在趙煦的上上輩子,這個老皇帝甚至差點熬死了趙煦!
恐怖如斯!
“再怎么著,朕這一世也得和那位老皇帝一樣長壽才行!”趙煦想著。
兩宮卻都在為遼使將要入京的事情傷神,所以也沒怎么關注趙煦。
但很快的,兩宮就不必為了北使入京的事情傷腦筋了。
因為一個更加傷腦筋的事情來。
涇原路經略司上報:“西賊近來投書于我,言知我朝新喪,乞依治平故事,遣使入覲陳慰,乞指揮!”
兩宮頓時麻了。
看完上報,向太后就問著趙煦:“西賊遣使來慰……六哥有什么看法?”
趙煦答道:“母后,兒讀春秋,知兩國交兵不斬來使!”
“故若賊臣是以禮而來,我朝自當以禮相待!”
兩宮聽了,都是微笑起來。
趙煦很清楚,西賊使者入京的事情,他是攔不住的。
因為天下人,尤其沿邊各路,其實都在渴望休養生息。
確實,西賊的經濟、社會在過去十幾年的大戰早就崩潰了。
尤其是去年的第五次蘭州會戰和定西城大戰。
讓西賊的財政已經瀕臨破產!
可是這些事情,除了趙煦外,整個大宋就幾乎沒有知道的了。
人們只知道,戰爭已經打了十幾年。
舊黨士大夫們早就渴望和平了。
以司馬光等人為首的主和派,甚至寧愿割地也要和平。
而沿邊的百姓,其實也差不多。
連年戰爭,百姓也被壓的喘不過氣了。
他們現在只想休戰,喘息幾年。
這是大勢!
哪怕趙煦知道,只要堅持三五年,西賊就會因為財政破產而內爆。
甚至只要再堅持一年就可以得到一個天大戰機西賊太后和皇帝都將在未來一年內相繼去世!
到時候,一個年輕的太后將帶著一個三歲的孩子垂簾聽政。
主少國疑,經濟困難,財政破產。
只要再來一次五路伐夏,西賊說不定就真的滅亡了!
可是,趙煦不能逆勢而行!
因為人心如此!
他不能也不可以,背著百姓的呼聲,去冒險!
那會釀成災禍的!
萬一有人高唱一聲‘無向沿邊浪死歌’,他不就麻了?
再說了……
趙煦現在其實根本不急!
他已經找到了勝利的拼圖,也得到了獲勝的鑰匙。
只要給他時間,十年以后,大宋說不定一支偏師就可以輕易的覆滅西賊!
現在,他只需要守好底線。
不割地,也不給歲幣。
其他一切,就隨西賊鬧騰了。
反正宋軍只要守好邊防,等待就可以了。
守城作戰,大宋還真沒怕過誰!
此時此刻,興慶府中。
大白高國的皇帝秉常臉色蒼白的坐在了坐褥上。
去年在蘭州城下,被宋軍一箭射中肩膀,雖然及時治療,得到了康復,但他的精神和意志備受打擊!
因為他御駕親征,損兵折將,依舊無法打下蘭州城。
所以國中那些曾經對他寄以厚望的貴族們,現在都已經失望,紛紛轉而投向了小國相梁乙逋。
這讓這位大夏皇帝、兀卒,意志消沉,開始沉迷酒色。
他打算用這種辦法自戕!
這是自古以來,不得志的統治者,在失望至極后的選擇。
慢性自殺!
但現在,秉常卻難得的清醒起來。
甚至重新振奮了起來!
因為仁多家已經投向了他!
并宣誓為他的刀和劍,支持他的一切決定,只為了鏟除禍國殃民的梁氏一族!
“梁乙逋又在想著,和南蠻修好,求些歲幣回來?”秉常嘲笑著他的那個表哥。
“回稟兀卒,確實如此!”剛剛從左廂神勇司撤軍回來的仁多保忠,跪在秉常面前,說道:“國相已經遣人投遞了文書,請求入南蠻京城,祭奠、吊慰那位南蠻皇帝……”
“順便和南蠻重修舊好!”
“希望可以恢復慶歷和議的條件……”
說起來,可能很多人都會驚訝。
在大白高國國內,崇尚漢化的皇帝是不折不扣的主戰派。
死都要打到死!
第五次蘭州大戰,就是他一手策劃和鼓動的。
因為他需要戰功,需要從南蠻掠奪人口、財富、技術和官員來給他服務。
反倒是,一心堅持大白高國祖制,以黨項文化自傲的梁氏常常隔三差五的就想求和。
因為,梁氏是掌權派!
連年戰爭,讓國中物價飛漲,民不聊生,各部貴族首領,也是怨聲載道。
戰爭已經嚴重影響了掌權的梁氏的利益!
所以,無論是太后還是老國相、小國相,都不斷的尋找機會,一次次的請和、求和。
過去,他們還想著讓南蠻割地,或者和北朝遼國一樣,增加個十萬八萬歲幣,然后締結新的和約。
現在,他們就已經只敢想,恢復慶歷和議了。
實在是撐不住了!
“仁多卿……”秉常問著:“南蠻會答應嗎?”
“慶歷和議的歲幣可不是小數字!”
秉常記得清楚,那是每年15萬匹絹,七萬兩白銀,三萬斤茶葉的天文數字。
“臣不知道……”仁多保忠答道。
“嗯?”秉常不懂了,問道:“為何不知道?”
“卿是大將,和南蠻直面了無數次……該知道南蠻的性格才是!”
“回稟兀卒……”仁多保忠答道:“若是過去,臣可以肯定,國相是癡人說夢!”
“因為南蠻的那個皇帝不會同意!”
“然而現在,那個南蠻皇帝已經死了,新即位的皇帝才十歲!乃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聽政!”
“臣聽說,南蠻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和死掉的皇帝不一樣,她們更信任那些反戰的士大夫……”
“因此說不定,國相真有機會!”
秉常頓時皺起眉頭來。
這可不行!
若叫梁乙逋借機重立和約,拿到了歲幣。
這國中上下,都會服他的!
這樣自己哪里有機會拿回權力?
“愛卿可有計謀?”秉常問著仁多保忠:“如何破壞掉梁乙逋的詭計?”
“叫他不能得逞!”
“無論如何都不能叫他拿到歲幣!”
梁乙逋拿到歲幣就意味著他還得繼續做傀儡!
這絕對不行!
“兀卒……”仁多保忠湊近一些,拜道:“不如,要求南蠻除了給歲幣,還需要割地!”
“讓南蠻歸還侵占的我國土地!”
“甚至要求割讓熙州、河州、蘭州、會州……”
“臣不信,南蠻連這種條件也敢答應!”
秉常聽著,眼睛亮了起來。
是啊!
這種條件,南蠻怎么可能答應?!
他看向仁多保忠,贊道:“卿真朕之股肱也!”
注:宋遼交往百年,禮儀什么的早就完備了。
根據檀淵之盟,宋遼皇帝為兄弟。
但這個兄弟排序是根據真宗和遼圣宗的年齒來論。
譬如真宗是遼圣宗的哥哥,遼興宗的叔叔。
仁宗和興宗就又是兄弟。
仁宗和道宗是叔侄,英宗和道宗是兄弟,神宗和道宗是侄叔。
一般來說宋朝皇帝這邊很怕被遼國知道自己真正的年紀,所以有故意夸大自己年紀的行為,哲宗的年紀虛大兩歲可能就是為了應對遼人。
但歷史上,哲宗親政后向遼國方面,透露了自己的真實年紀,而且回答的相當得體、自信!
我就是看了這個記錄后,喜歡上的這個皇帝!
他自信果斷的不似趙家的崽!
明天多更吧!
(本章完)